何若水全然不在意，“隨她去。攬雪，把那盒梅子香粉給我。”
趙延睿喜歡梅香，她便要時時用著。
回了慈寧宮，陪著太后說了會話，見太后倦怠了，才告辭了出來。
下毒之人尚未查出，連中毒的源頭也沒有找到。憑直覺，她覺得太后不會剛剛吃下點心或者喝了杏仁茶就發病，一般來說，植物的毒素不會發作得這么突然。
一定是之前就中了毒，算好時間發作了。
前些天，太后病情危重，她一步也不敢離開。此時已有好轉，她便把慈寧宮每一寸地方走了個遍。
她早已問過郁雯姑姑，太后平日里呆得時間最多的，除了寢宮便是佛堂了。
寢宮基本可以排除，這幾天太后休息時，她已仔仔細細查了個遍，并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那么，只有佛堂的可能性最大了。
她徑直去了佛堂。
這些天太后不能禮佛，佛堂便關閉著了，只有個打掃的小宮女每天來一會，例行擦拭佛像，清潔除塵。
何若水仔仔細細地佛堂里搜索著，然而，這里陳設簡單，干凈得一塵不染，實在看不出什么異常。
她抬頭看看一臉慈悲，寶相莊嚴的觀音菩薩，清晨的陽光從窗欞照進來，菩薩周身便籠罩了一層金光。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您明察秋毫，一定知道這個心懷叵測的下毒之人是誰？可否為信女指點迷津？”
何若水虔誠地跪下，雙手合什，拜了下去。
她一連拜了數十下才直起身子，忽然見到香爐里插的香有些歪了。
想是太后沒來禮佛，打掃的小宮女也偷懶了。
她伸手把香扶正，卻不小心蹭了一手香灰。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香灰中似有發亮的物質，在陽光下便顯了出來。
她指尖輕捻，手感粗礪。太后所用的香料，應該是非常細膩的，絕不會出現這種粗大的顆粒。
何若水的心跳加速了。
她把顆粒放進嘴里，又酸又苦。
這不是香料的味道。
佛堂里的香，有問題！太后是否是在佛堂就已遭暗算？佛堂應該就是第一中毒現場！
太后身邊的人都已被帶到宗人府審訊，不知可有了眉目？
“皇上駕到！”進忠的聲音陡然響起。
何若水匆匆出了佛堂，來到廳前跪倒接駕。
“平身罷。”趙延睿伸手將她拉起來，眉眼溫緩，“寶林這是去哪里了？怎么不在殿中？”
“陛下，太后今日睡得好，嬪妾怕擾了太后，便去了佛堂。”何若水款款站起身。
她今日穿了件緋紅的梅花紋衫裙，外面套件玫紅錦緞短襖，邊角縫著雪白的兔毛，一頭墨玉般的秀發用紅珊瑚的簪子挽了個墜馬髻，俏皮可愛。
她很少穿鮮色的衣裳，這樣一打扮，顯得更加清純靈動。
趙延睿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那個立在梅樹下的薄命女子……
他的聲音情不自禁放得溫柔，“寶林今日這樣打扮，很好看。以后不必穿得老氣橫秋的。”
“謝陛下，陛下今日過來得很早呢！”何若水笑道，那一縷梅花的冷香便鉆入了趙延睿的鼻端。
趙延睿心中一蕩。
何若水拉著他的手，“皇上，您隨嬪妾過來。”
趙延睿有幾分意外，更有好奇，由著她把他拉到了佛堂。
何若水捻著那一撮香灰，“皇上，這點香灰與平常的不同，滋味酸澀。嬪妾認為這個很可疑，正準備帶到太醫院讓太醫看看呢。”
趙延睿吩咐進忠，“去把太醫找來。”
杜太醫細心地把所有的香灰收集起來，察看后又送進嘴里嘗了嘗，稟告道：“臣可以確定，正是太后所中的毒。”
趙延睿頓時冷笑道：“內廷把人都拘了去，盤查拷問，什么都沒問出來，結果毒源卻在佛堂里頭！”
內廷官員李尋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微臣失職，請皇上恕罪！”
趙延睿淡淡地道：“罷了，源頭都找到了，三日內再查不出來，你這官兒也不必做了。”
“是，是。”李尋擦著腦門上的汗。
“傳朕旨意，前朝后宮，一律徹查！”
趙延睿執了何若水的手，淡笑道：“依朕看，愛妃做這個寶林實在屈材了，又會解毒又會查案，跟朕說說，是想去太醫院還是去大理寺？”
何若水撲哧一笑，羞嗔的垂了垂眼，“皇上慣會取笑嬪妾。嬪妾只想待在皇上身邊，只要太后皇上健康喜樂，便是嬪妾最大的心愿了。”
趙延睿不禁動容，溫言道：“寶林的心意，朕懂得了。”
內廷領了旨，到每一處宮室，每個殿堂細細搜查。
一時間，竟鬧各宮嬪妃人人自危，戰戰兢兢，生怕禍事就飛到自己頭上，但下毒之人到底是誰，仍然莫衷一是。
敬寧宮中，安德妃接過宮女采藍遞上的熱牛乳，淺啜了一口，“太后中毒一事，總算有了點眉目，只是不知皇后能不能把自己摘出來。”
李修容心情也十分愉快，“嬪妾也想著，太后的佛堂平日里除了那幾個灑掃的小宮女，一般人也不會去。必是所用的香中早就加了毒粉。”
“如今只要查出毒粉在哪里便知曉了。”安德妃又嘆道：“真沒想到，何若水還是有幾分本事，竟然又被她查出了下毒的源頭。”
李修容不以為然，“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她成日在慈寧宮，便是一尺一寸地找，也能找出來。”
“說得也是，只是又讓她立了功了！現在皇上，太后更看重她了！”安德妃有些惱怒。
“娘娘莫生氣，她就是有點小聰明，等娘娘找機會拿住她的錯處，再好好收拾她！”李修容安慰道。
“也只能如此。”安德妃心有不甘地嘆氣。
深夜，月芽兒藏進了烏云中，天上只有幾點晦暗不明的星光。
坤寧宮西側小角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巧的人影。
這人十分機警，左右察看了一番，正要抬手叩門，又見一隊巡夜的侍衛正走過來，身子一矮，便鉆進了宮門外的花壇之中。
待侍衛走過，才起身來到角門邊，輕輕叩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