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何若水今日也早早的卸了釵環，卻并不是因為不知道皇上會來，而是覺著皇上八成會來才故意如此。
她僅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發，坐在了院子里，對月起舞。
這支洛神舞，她其實學的并不好，可奈何她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在朦朧月色下襯托的這舞也飄飄欲仙。
最主要的是，尹芷惜曾說過最喜歡洛神卻無福得見洛神舞，趙延睿想替她尋來會跳此舞的舞姬，可承諾還未兌現，二人就分隔了兩地。
她今日跳舞，如若正巧被撞見，恐怕她想要的目的會更容易達到。
趙延睿今日本來想去看一看李修容，畢竟她剛剛被安德妃打了，聽說臉上還受了傷，留了兩道血痕。
可不知為什么路過云臺殿，鬼使神差的，就抬腿往里走去。
他特意告訴進忠不要聲張，留下其他人在外面候著，兩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何若水此時正巧跳完，卻并沒有看到后面的趙延睿。
冬月則是注意到了，張了張嘴，正要出聲，趙延睿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娘娘，月色朦朧，您的舞姿也朦朧，奴婢喜歡，能不能懇求娘娘再跳一遍？”冬月眨著眼睛看著何若水。
何若水一下就笑出了聲，“你這小丫頭，真會撒嬌，既然你想，那就跳給你看。”
她話音落下，嘴里就輕哼著調開始跳舞。
趙延睿站在后面呆愣住了。
何若水此刻腦后只挽了一根白玉簪，白色輕紗飄逸靈動，隨著她的舞姿翻飛雀躍，如煙似云的繞著她。
彼時月光似乎唯獨眷顧她一人，滿天月華只落在她身上。
他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不可避免，他想到了芷惜。
如此出色的洛神舞，他是看不到了，如若她早些生，與芷惜遇到，恐怕會相見恨晚，便是能成雙子星也未可知。
何若水感覺到了背后有人，但是冬月卻并沒有提醒，那這人恐怕只能是皇帝了。
她不太確定，總得回頭去看看，所以隨著轉圈的動作回過頭去，猛然一下看到皇帝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果然是皇帝。
她看到了趙延睿眼里濃濃的贊賞之意，她松了口氣。
今夜為阿啟所求，恐怕便能如愿了。
她裝作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立刻跪下行禮。
“臣妾參見皇上，臣妾不知皇上何時來了此處，倒是讓皇上看了臣妾笑話了。”何若水聲音柔柔弱弱的。
趙延睿上前去把人扶了起來，“愛妃舞姿曼妙，為何如此說？”
他說著打量著她身上的輕紗，讓她本就纖弱的身材，更有些要隨風而去的感覺。
“臣妾知道今日說這樣的事，皇上定然會心中不痛快，可是臣妾也并不想欺瞞皇上。”何若水抬著眼眸看著趙延睿。
“順儀姐姐，是喜歡跳舞的，這就是她教給臣妾的。”何若水心里在賭，就賭趙延睿其實也早就對安家有了意見。
趙延睿垂眼看著何若水，“你是想用這支舞告訴朕，一定要注意著貞順儀留下來的孩子，是不是？”
何若水頭低的更低，但是沒有回答。
“愛妃，快起來。”趙延睿聲音帶著一些嘆，“朕登基之后，只得了錦舜一個孩子，好容易又得了個皇子，又如何會輕視呢？”
趙延睿把何若水拉起來，“今日皇后宮中的事，朕也是聽說了些的，安德妃本就是這個性子，到底也是讓家里嬌慣壞了，讓你們受委屈了。”
皇帝這句話說的雖然模棱兩可，可是何若水還是迅速捕捉到了關鍵詞。
安德妃被嬌慣壞了。
皇上若要真的十分喜歡安德妃，便就不會用這樣的詞來說她。
畢竟這句話聽著像是對安德妃的寵愛，讓何若水忍耐避讓，可實際上，皇上恐怕并不是這個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安德妃跋扈，為避免她再被波及傷害，就避著她的鋒芒。
等到安德妃鋒芒畢露，恐怕就萬劫不復了。
何若水心中其實還有另一個更深的想法，只是皇帝從來沒有暗示過，可他不知為何隱隱總有感覺，雖說如此，她其實也并不敢深想下去。
“皇上說的是，只是，德妃娘娘是高位妃嬪，如若覺著我們不敬，倒是有教訓的權利，這事關尊卑臣妾自然不置喙。”
何若水斟酌著用詞，還觀察著趙延睿的表情。
今日，其實她說不好倒也沒關系，皇上從他這里離開，定然會去看看李修容，之后幾日也頂多是冷一冷她。
而且多半也會跟李修容待在一起，這倒是無傷大雅。
總歸她倒是沒虧什么。
只是，話必然得是說出口的。
“臣妾心里擔心的是，修容姐姐，她本就驕傲，這要是壞了她的臉，她可如何是好？”何若水看著趙延睿，微微蹙眉，一雙漂亮的眼眸滿含愁緒。
此時她輕紗裹身，月光籠罩下她更像是月宮飄下來的仙子，讓趙延睿晃了眼。
趙延睿走過去，輕輕攬住了何若水的肩膀，“你將后宮嬪妃都當姐妹，朕心甚慰，愛妃也不必憂心，李修容到底是將門之后，他父親和哥哥也是疼愛她的，不會有事。”
何若水聽到這句話之后，腦子炸了一下。
她心里猜想的果然沒錯，皇上看不慣安家已久，恐怕這話的意思并不只是在說李修容。
而更多的，是指安德妃。
安德妃同樣是有母親疼愛，父親嬌慣，所以現在不能動她，可是安德妃背后的安家要是倒臺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她心里有些發涼，其實并不敢確認皇上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可若并非是這個意思，又何必跟她說這些呢？
趙延睿將她的頭發別到耳后，摸了摸她的臉，“怎么瞧著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想什么？”
何若水順勢直接摟著他的胳膊靠了上去，“臣妾什么也沒想，只是，想著皇上罷了。”她笑吟吟的說著。
趙延睿直接一把將人抱起來，她身量纖細，被趙延睿抱在懷里，像完全沒有分量似的，他摟緊了何若水的腰，輕聲說：“愛妃還是太瘦了些，看來朕得好好給你補一補了。”
何若水摟著趙延睿的脖子，埋在他懷里，“只要皇上喜歡，臣妾什么樣都可以。”
她說完，還低聲笑了笑。
趙延睿心念一動，抱著人往寢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