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說來說去，無非是一些端水的話茬子。
什么這次多虧了何晟的功勞，幸虧有他私下里堅持不懈徹查貪污一案，這才驚動了皇后母族那邊露出馬腳。
“皇帝說這次一定要厚賞何大人，你們兄妹倆啊，真是……”太后鳳眼微合起，笑吟吟的說著。
可……
這些都是虛妄罷了。
給何晟厚賞，卻又不再分撥實權給他。
眾人都皆知他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卻在徹查皇后母族一案時，皇帝有意另擇人選。
何若水也能明白，何晟如今走到了這個位置上，想要再上前一步，舉步維艱。
他是朝廷人人羨艷的權臣。
卻也隨時都有丟掉性命的可能。
“母后千萬不要這般說，兄長也不過是在其位謀其職，盡他所盡的職責罷了。”
何若水沒有假意偽裝討好。
她心里什么都清楚明了。
即便自己現在說破個大天去，皇帝和太后也絕不會再給何晟官升一級。
太后見她這般，臉上笑顏瞬間斂起，“你也知道，這后宮呢，就如同陛下的萬里江山一樣，如今皇后母族一脈大勢已去，雖未被誅九族，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這樣大義滅親的皇后，才是做一國之母最佳人選啊。”
這話，一語雙關。
也瞬間點醒了何若水。
是了。
難怪昨日皇后竟然那般豁得出去，寧可冒大不韙，哪怕被斬首也不畏也要跪在御書房門外檢舉自己母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至于皇帝，他需要這么一個傀儡來牽制后宮。
“皇后娘娘陪伴陛下多年，自當最是理解陛下，帝后一心，比起什么都要緊，臣妾也十分欽佩皇后娘娘的這般魄力，臣妾自愧不如。”
何若水冷蔑一笑，不緊不慢的說著。
太后命人從她宮里挑了幾件首飾珠寶，還賞賜了一顆足足一個小人兒高的紅珊瑚樹命人抬去她的云禧宮。
也算是給足了何若水的面子。
那么大一顆珊瑚樹，先前可是太后的心頭寶！
就連皇后宮中，也不過只是一株連碗高的。
何若水心中嗤笑，有幾分失落的從太后宮中離開。
什么名利，皆為虛妄。
惡斗到最后，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她離開時，太后還不忘敲打她一番，要她隨后得了空閑去瞧瞧皇后。
“皇后她啊，就是耳朵根太軟罷了，若是往后你和皇后你們二人一道管制這后宮，哀家就算是來日去了，也可放心了。”
呵。
何若水只要一想到太后給自己畫的大餅，心中便隱隱作嘔。
從太后宮里離開之后，冬月小心翼翼的湊到她的跟前，對其小聲喃喃道，“娘娘，您是不知道，昨兒皇后要從宣武門上跳下去，說自己母族罪惡滔天，作為同族之女，六宮之主，自己覺察為時已晚，死不足惜……”
冬月嘟囔著說，皇后才不舍得去死呢。
她說的沒錯。
皇后真若是想死，她有一千種一萬種秘不做聲的法子，也更是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皇后沒有。
她要的效果便是想讓天下世人皆知，她是何等的公允公正。
皇帝縱容，也是為了借著皇后這件事，殺雞儆猴。
何若水一個沒繃住，她干咳了兩聲。
身邊伺候的宮女，一個個滿目焦慮。
“娘娘您可是得注意著些您的身子啊。”
“娘娘的湯婆子用了這么久，也該是時候換了。”
何若水聽聞身邊宮人的話，她笑著擺手作罷，“再走兩步就到宮里了。”
午膳的時候，正如她所料那般，皇帝召她覲見。
換做尋常倒也罷了，她還能牽強笑著討好。
只是今日，見到趙延睿那張冷峻無情的俊顏上滿是冷肅，她心頭莫名作嘔。
今時今日皇帝坐收漁翁之利，還要擺出這般架子。
“咳，咳咳……”
何若水是故意干咳了兩聲，端坐在一旁。
趙延睿覺察到她的異狀，這才緩緩開口，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可是昨日在御書房門外跪著時，著了風寒？”
“許，許是的——冬月里來，娘娘的身子便不大好，昨日又吹了風。”
冬月也順著皇帝的話，說下去。
一只大手抬起，輕輕地在她那張美艷動人的小臉上摩挲著。
男人垂眸，眉眼中滿是疼惜的凝視著她，“朕先前便告知過你，對于皇后，你大可不必對她托付真心，皇后一家，屬實是讓朕太失望了！”
瞧瞧，皇帝說話永遠都是這么的精明，讓人挑剔不出破綻來。
皇后母族讓他心寒。
并不代表，皇后也讓他寒了心。
若不然現在皇后怎還人好好的在宮中待著。
聽聞下面人說，趙延睿知曉皇后心思不佳，昨日悲憤過度更是有輕生的意向，竟還解了她的禁足。
“多謝陛下關心，臣妾只是吹了風，陛下這炭火供給太足，臣妾這弱身子，吃不消。”
何若水漫不經心的隨口解釋了一句。
皇帝特意命御醫來幫她診脈。
御醫請了平安脈后，給她開了幾服藥。
“只是吹了風？”趙延睿余光從御醫身上掠過。
御醫自知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最近這段時日以來，皇帝最是經常往云禧宮去。
這么久了，她的肚子還沒個動靜。
就連何若水也聽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
“臣給娘娘開幾味藥，娘娘按時服用，平時可用來調養生息，娘娘平時也切莫不可隨意動怒動氣，這氣堵則血脈不通。”
御醫說話也是欲言又止。
但，他想要表述的無非是何若水的肚子沒有動靜和御醫院沒有干系。
純粹是她自己身子不佳，底子差。
皇帝低沉的嗯了一聲，擺擺手命人帶御醫下去。
他饒是有幾分心煩不悅的一只手揉了揉太陽穴。
換做尋常，何若水自當此時主動站起身來，幫他按摩揉搓。
今日，何若水反倒是有些反常的對其置之不理，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陛下最近勞思費神，才是最應當好好調養生息，好好歇息的。”
“也就你，時刻掛念著朕，也不枉費朕對你最是疼愛有加。”
趙延睿回過頭來，揚起了大手，緊緊地將她的皓腕攥在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