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仗,沐云微可從來沒見過,嚇得都瞪直了眼,立刻尖叫道:

  “小七,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北窗沒關上,一個糧倉中當差的探出頭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也嚇得尖叫,把頭縮了回來。

  沐云姜掃了一眼,厲叫了一聲:“四姐姐,快把門窗給我關了,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雖然不明就理,可是沐云微還是依言做了,轉頭時,只看到小七已拔了那把刀,正在父親的肚子里鼓搗著什么。

  沐云微用一種吃驚的眼神瞪著這個不可思議的小七。

  想吐。

  任何人見到這種情況,都會不寒而栗的。

  最后,她忍不住了,轉身就把中午吃的東西吐了一個干凈。

  沐云姜完全不受影響,無比冷靜地做著手術。

  前世,她成為三軍統帥之后,曾靠著一手非凡的醫術,救過不少忠心耿耿跟著自己的手下。

  她的沐家軍之所以被稱為鐵騎,一是因為她訓練有素;二是因為她身邊的高級將領,都曾被她救過。

  正是因為有這樣一份過命的交情在,他們似鐵桶一般圍在她四周,與她一條心,所以,旁人很難戰勝他們……

  是以,處理這種傷口,擁有前世醫術經驗的她,是完全可以駕馭的……

  門外頭,有人在叫:“瘋了瘋了,那個小丫頭把沐糧官的肚子都剖開了,糧倉重地,最忌見到血光的。來年會欠收的。”

  “是啊是啊,糧食最是神圣,若這里死了人,就會褻瀆神靈,必須第一時間把人送走,再驅一下邪氣才行……”

  糧倉重地,不可見血光。

  在糧倉當差的都有這樣一種忌諱,據說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沒什么特別的根據,但所有人都信,就是想圖個吉利。

  畢竟這些糧食,關乎著國計民生。

  倉令官聽聞這些后,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后下定了決心,叫道:“去,報官,馬上請天都府令過來一趟。第一,必須把尸首搬走,再請和尚來做幾天法事;第二,把這幾個無法無天的人全給我抓了去……”

  這命令一落地,就有當差地跑出去報官了。

  日頭在一寸一寸斜去。

  屋內,沐云姜順順利利做完了縫合手術吸掉了肚子里的積液,又在沐河體內抹上一些她手上獨有的藥水,再進行肚子上的縫合術。

  整個過程,她進行的干凈利落。

  再探父親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堅挺著。

  她松下一口氣,對吐得快直不起腰的云微說:“爹爹不會有事的。只要熬過今晚……四姐姐,你還好嗎?”

  沐云微瞪著這個無比陌生的妹妹,唉,這妹妹,她本來就不熟,近十年以來,她們相處的日子還沒超過十日。

  之前那段日子,他們只看到她淘氣搗蛋,沒什么教養,像個野孩子,現在呢,她竟能做這種復雜的剖腹術?

  ….這種手藝,怕是全大涼也沒幾人能會——開膛破肚,再縫合,那真的是難以想像的,今天,竟被她撞見了:

  “你……你這是打哪學來的?真……真管用?”

  “放心,絕對管用。”

  她長長松下一口氣,直起腰,腳有點麻,踉蹌了一下。

  沐云微忙給扶住。

  沐云姜還小,個子比四姐姐要矮一點,她順勢把頭靠在姐姐身上,嘴里忍不住叨了一句:

  “四姐姐,家里接連出了事,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的夫家想退婚,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打上去,把人活活給打死了……”

  前世,四姐姐把準四姐夫給打死了,而她則被活埋于地下作了陪葬……

  等沐云姜去救時,四姐姐已經窒息而亡。

  死之前,四姐姐曾想自救,想破棺而出,可惜手都抓破了,棺木牢不可破。

  沐云微擰眉,低頭看小七:“你什么意思?他們鄧家難道要退婚?”

  “四姐姐,你已經到了婚嫁的年齡了,本來可以熱孝成婚的,但他們沒這么做,一直拖著,為什么?

  “我曾經去打聽過,我那個準姐夫,好像在外頭有一個相好的……家里頭不同意退婚,他又不肯成婚,所以才一直拖著……”

  沐云姜給她打起了預防針,把這些不該這個時候知道的事,讓她先知道了,心里有一個底,才不會做事沖動。

  四姐姐一直是個剛烈的女子。

  沐云微的面色,立刻泛起一層異樣的白,與女人而言,退婚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別生氣。為這種無德的男人生氣,就是對自己的懲罰。四姐姐,相信我,以后,我們會越來越好的……你也一定能尋到一個真正可以帶給你幸福的男人……”

  她立刻鼓勵。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厲喝聲:“里面的人聽著,如果還要在糧倉重地肆意胡來,本官就要讓人放箭了……”

  聽聲音很熟悉。

  沐云姜連忙走了出去,想不到糧令官竟然把天都府的府令李恒叫了來。

  此刻,夕陽已西下,晚霞當中,素月和崇八正和官差對峙在門口——官差手上持有弓箭,大有強攻之意。

  “怎么又是你?沐云姜?”

  李恒看到門開后走出來的人時,驚訝極了,竟是之前幫著長姐把姐夫告進牢里,還在公堂之上拿了和離書的小姑娘。

  天都城可不是小地方,繞城一圈得走上一天,現在,他們居然又撞上了。

  “正是我。李大人,多日不見,今日又驚擾到您了……”

  沐云姜施施然行了一禮。

  沐云微沒見過李大人,看到小七行禮,也跟著行了一禮。

  “剛剛倉令大人過來報案,說這里出了命案,你怎么又攪在里頭了?”

  李恒瞧著她身上全是血水,不覺擰了一下眉頭:“莫不是你殺了人……”

  ….“回大人話,是小女子的阿父被人刺殺,小女子剛剛為阿父治傷……所以才搞得一身皆是污穢……所幸,小女子已經把阿父救回來了……

  “小女子知道在糧倉重地,不該剖腹救人。這有違民間信奉之舊俗,但為了救人,不得已才和他們起了沖突。

  “這是小女子的婢女和家中護衛,忠心相護,并非有意冒犯我父親的這些同僚差使。小女子在此,特向各位大人陪罪……小女子也是求父心切,還請見諒……”

  說到最后,她跪于地上,深深一叩首。

  如此做法,即便這些人心有怒火,也發不出來了。

  李恒走進房內,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讓身邊隨行的醫正去看上一眼。

  醫正看完,驚奇道:“這人氣息雖弱,只要熬過今夜,便無性命之憂。”

  李恒看向沐云姜,越來越覺得:這小姑娘,厲害啊!

  剛剛那倉令都說了,那名小吏已被刺死,醫正已看過,現在居然活過來了?

  真是不得了。

  “沐云姜,本官念你救人心切,饒你血污糧倉之罪,本官這就著人把你父親送回家去……”

  李恒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謝大人。”

  沐云姜跟進來深深謝過,目光卻在這案發之地瞄了一圈,心下疑惑,刺殺父親的兇手,會不會還在糧倉內?

  明天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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