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腐朽的氣息蔓延開來，混雜著斧腐肉的氣息，顧念笙仔細觀察便發覺男子身上的傷口有新有舊，若是她沒猜錯，隆集直到出事之前都沒有放棄折磨他，只是
后來被掛在了極峰崖上便再也沒有機會來了。
男子對于四周的腳步聲充耳不聞，似是任何事情都無法引起他的關注，只是在聽到了沂河的聲音后這才終于有了一點反應。
“沂河……”
他的聲音沙啞得仿佛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了，宛若沙漠里干涸的土地，令人聽著都覺得撕扯的疼。
“萬赤，我帶新殿主來了，你有救了！” 沂河的聲音里滿是激動與急切，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了，時間久到連他都沒有臉再提起此事，之前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救他出來，可這么久過去了他都
沒能做到。
他甚至不敢來地牢看他，因為所說的一切都毫無意義，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萬赤？
萬赤緩緩抬起頭來，那雙空洞的瞳眸里終于匯聚了光，他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好像很久沒見到你了。”
“是我對不起你。”
牢門被打開，沂河終于走了進去，以往即便是他也沒有辦法走進來，因為隆集已經下了命令不允許他靠近，他就算是反駁也無用。
“這么久了才來救你，是我沒用。”
“不是你沒用，你已經很好了。”萬赤搖了搖頭，“是我……” 沂河眼眶濕潤，抬頭看了顧念笙一眼，后者點了點頭，他連忙取出一顆丹藥給萬赤服用，他的身體在這些年的折磨下早已經千瘡百孔，茍延殘喘的他連死都
死不了，必須得服用丹藥才有機會恢復。
然而，當沂河將丹藥送到他面前時，萬赤卻抬手攔了下來。
“不必了，臨死之前你能來見我一面，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不要浪費丹藥。”
“萬赤……”
萬赤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顧念笙一行人，強撐著身體想要行禮。
“不必了。”顧念笙不忍地開口，若不是從大家的口中了解到萬赤的曾經，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狼狽又盡顯滄桑的男子會是當年的天之驕子。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等到新殿主來。”萬赤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沂河，看來你總算是找到了賞識你的人。” 沂河連連點頭，“殿主真的很好，萬千殿在殿主的帶領下已經完全不同了，她也答應放你出地牢，讓你當萬千殿的長老，當年你不是一直想當長老嗎？現在終
于可以了……”
“是啊……”萬赤的聲音里充滿了感慨，似是相當了意氣風發的時候，他豪氣萬丈地對沂河說將來的他一定會成為萬千殿的長老，到時候就能罩著沂河了。
只是誰能想到后來當上長老的是沂河，且一直在費盡心機地將他救出去，年少時想的實在是太天真了。
“只可惜，我當不了這長老了。”
“為什么？”沂河表情微變，“我帶你回去，你的身體雖然大不如前，但有那么多神醫在，我去請清云大師為你醫治，你一定能恢復如初的。” “沒有這個必要了。 要了。”萬赤的聲音里宛若古井一般毫無波瀾，似是已經看透了所有的一切，連半點生機都沒有，“這么久以來，我早就已經沒有當初的念頭了，
只想了此殘生。” 沂河眉頭緊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之前就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萬赤就這么死了，他本應該是耀眼的一生，怎么能就這樣死在
了這牢獄里？
“萬赤，隆集已經被懸掛在了極峰崖上，得到了應有的報應，難道你不想恢復如初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嗎？你不想揚眉吐氣嗎？”
“我已經聽說這個消息了，所以我一直在等著你來。”
沂河鼻子忍不住發酸，聲音里也帶著顫音。
“你知道的，我走到如今就是為了能將你救出來，你要是就這么死了，這世上我就是孤身一人，我知道喬芙死了，你的心也死了，可你還有我這個兄弟啊！” 一旁的顧念笙和尉羨遲看著沂河真情流露的一幕，直到現在才真正的明白了這一份兄弟情的可貴，也明白了沂河為什么這些年一直被三位長老排擠也還在苦
苦支撐。
原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有自己的堅持。
只是因為太在乎這份兄弟情，因為痛恨自己無能為力而愧疚得連來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這么多年的折磨里，痛苦的不光是萬赤。
“萬赤，聽沂河的吧。”顧念笙開了口，“即便是真的對生沒有期待，至少也去看一看隆集，讓他感受什么是痛苦。”
萬赤聽見這話亦是看向了顧念笙，他驀地笑了一聲，“多謝殿主。”
最終，萬赤還是決定離開地牢，如顧念笙所說的那般，至少在臨死之前見一見隆集，讓他感受著身份調轉的痛苦。
“殿主，我方才去請清云大師，得知他這兩日增在為洵殿主醫治，怕是請不過來……”
沂河面露難色地看向顧念笙，萬赤的身體實在太糟糕了，這么多年的反復折磨，傷口從來就沒有好過，內傷簡直可怕。
若是不想辦法救治，即便他不是一心求死也根本活不了。
“我去看看。”
顧念笙明白沂河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覺得萬赤的這輩子實在太難了，就這么死了實在可惜。
“多謝殿主。”
沂河跪了下來，重重的叩頭。
“殿主的大恩大德，屬下無以為報，往后沂河的命就是殿主的。”
“起來吧，我明白你的心意。”
顧念笙拍了拍沂河的肩，他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從萬赤這件事上便能看出，在見多了楊旭那種背叛之輩后，沂河的重情重義就顯得分外可貴。
年少時的友情與信念能堅持這么多年，這天下間怕是也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了。 當顧念笙來到沂河的屋子里便見到了已經梳洗過后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的萬赤，他的容貌很是英俊，在刮了胡子之后與之前的滄桑感截然不同，面若冠玉，儒
雅成風。 只是，在見到這張熟悉的面容時，顧念笙頓時就變了臉色，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隱約間有一絲記憶的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