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
賀蕓咬了咬嘴唇。
眼含熱淚的扭頭看向高明遠。
“難道就沒有姓高，或者姓賀的嗎？”
“就算以后不能再叫他兒子了，讓他跟你或者跟我姓，也總比姓孫好吧？”
高明遠放下茶杯，很不耐煩的抱怨道：
“你想什么呢？”
“都他媽這時候了，你還想讓他跟咱倆一個姓，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跟咱倆是什么關系嗎？”
“再說了，我姓高、你姓賀，他以后姓孫，跟咱倆完全不同，這樣反而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引人懷疑。”
“還有，能找到一個身高體型和他相似，沒有父母親戚，朋友也不多的孤兒，殺了后冒名頂替，已經很難得了！”
賀蕓痛苦的閉上眼睛，心里無比的難受。
她不僅是侄女黃希的偶像。
在無數人眼里。
她更是聰慧善良，熱心正直的好警員。
她堅守正義、為民服務，連續多年評為優秀，進而平步青云進入京海市警局。
如今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掃黑除惡辦偵查科的科長。
要不了幾年，肯定就能提拔為副主任、主任、副局、正局……
而現在。
她明知道自己和高明遠的私生子高赫，已經犯下了大錯。
他是栽贓誣陷李成陽師徒二人，害死老刑警林漢的罪魁禍首。
她也很清楚，高明遠知道兒子高赫藏在哪兒。
只要想抓，就不可能抓不到。
但是……
如今龍國嚴懲犯罪，違法成本大大提高。
兒子高赫一旦被抓，如今百分之百會判處死刑，還會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作為警員的賀蕓，當然知道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意味著從那一刻起，就不配享受公民基本的人權了。
上訴的機會都不會再有，就等著受死吧！
所以……
在法律正義和兒子性命之間。
賀蕓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既要又要，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為了保住兒子性命，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逃亡出國，改名換姓。
可是既然都逃亡出國了，也要改名換姓。
那為什么不干脆整容，換個身份呢？
潛逃去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日子怎么過？
天底下，絕大多數父母，都想讓子女生活在身邊。
賀蕓和高明遠，自然也是一樣。
然而……
想要換一個身份，哪有那么容易？
兒子又不是剛出生的嬰兒，隨便找點關系，或者買張出生證明，就可以給他重新上一個戶。
他已經是成年人了。
要想讓他整容回國后，能和正常人一樣做生意、買房子、娶老婆、過日子，那就必須要有一個正常的身份。
而一個活生生的人，顯然不可能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憑空給他弄一個虛假身份，終究是經不起查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社會關系和成長經歷都非常簡單的人，干掉后冒名頂替。
而高明遠物色好的那個叫孫興的孤兒，就連身高體型都很相似，這簡直就是完美的頂替對象。
只是要頂替他的身份，就得讓他死！
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呼！
長吁了一口氣，賀蕓睜開眼睛。
“那可是一條人命，我實在是不忍心。”
“要不，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高明遠冷哼一笑。
“別的辦法？你覺得事到如今，還能有什么辦法？”
“他現在已經是通緝犯，抓到了百分之百是要執行死刑！”
“可你既要想讓兒子生活在身邊，又想他不被抓，還能咋辦？”
“還不就只能改頭換臉，換一個新身份，才能繼續留在綠藤嗎？”
賀蕓緊咬嘴唇，猶豫不決。
“可是……可是為了他能活下去，就要殺害一個無辜之人，這實在是太殘忍了，對那個叫孫興的人來說，太不公平！”
“殘忍？公平？”
高明遠倚靠著中央扶手，目光狠厲的盯著車前方。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么公平可言，只有弱肉強食、勝者為王！”
“有的人，一出生就擁有顯赫的背景，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榮華富貴一生。”
“也有的人，從出生起就是窮人，無論怎么奮發努力，都始終過不上好日子。”
“就像要被干掉的那個孫興，他剛出生就被拋棄，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孤兒，因為沒人疼愛，所以沒少被人欺負。”
“從小到大，他挨過多少次打，估計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沒爹沒媽也沒什么朋友，更沒好好讀書，腦子還有點被打傻了。”
“要不是收留他在場子里打雜，有吃有住還有工資拿，他可能早就流落街頭，這樣的人即便活下去，又有什么幸福快樂可言？”
賀蕓眼淚汪汪的說道：“可他再怎么說，也是一個人，一個人啊！”
“那你就等著兒子被抓，被判死刑，拉去槍斃吧！！”
高明遠厲聲大吼。
兩眼惡狠狠的怒瞪賀蕓。
賀蕓垂下頭，雙手捧臉，哭得稀里嘩啦。
高明遠別過頭去，長長的嘆息一聲。
他很想唾罵賀蕓，哭哭哭，就只知道哭。
當初要是好好管教兒子高赫，何至于搞成現在這般模樣？
但作為高赫的親生父親。
養不教父之過。
兒子犯下大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數落賀蕓。
就這樣。
兩人一個沉默不語，一個嚎啕大哭。
過了好一會兒。
賀蕓才停止了哭泣。
高明遠遞上紙巾，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小赫，讓他明白咱們的苦心，讓他知道只有頂替傻子孫興的身份，他才能活下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別再有婦人之仁了，行嗎？而且我保證，一定會讓被頂替的孫興，在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候去世。”
聽到這話的賀蕓，立馬扭頭緊盯高明遠。
“什么意思？你打算讓手下給他嗑藥，在最興奮的時候動手？”
“他以前過得太痛苦了，都要走了，難道還不能快樂一下嗎？”
高明遠嘆息了一聲后，接著說道：
“而且我保證，我一定會讓人把他厚葬，絕對不會虧待他。”
“……”
賀蕓唇角抽了抽。
想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厚待他的家人？
他一個孤兒，哪有家人？
也許厚葬，是對他唯一且最好的補償。
見賀蕓沒有吱聲，高明遠暗暗松了一口氣。
“既然你沒意見了，那你就盡快給孫興，辦好護照和簽證，讓他飛往南寒。”
“我這邊也會盡快安排人，將小赫秘密送過去，找最好的整容醫院，把他倆整得一模一樣！”
賀蕓略略點了點頭。
“既然決定了要改頭換臉、冒名頂替，那確實應該抓緊時間了。”
“是啊！小赫在外地躲了很久，早就想回來了，等他整完容再休養一段時間，回來剛好一起過春節！”
聽到高明遠這話，賀蕓頓時臉色一沉。
“不行！”
“他回來后，就是孫興，不是高赫了！”
“咱們必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要當誰都不認識他。”
“而他自己，也要以孫興的身份，工作生活一段時間，之后再慢慢做出改變。”
“隨著時間推移，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就是孫興，沒有人會懷疑他是被頂替的。”
高明遠指了指賀蕓。
“厲害！”
“不愧是連續獲得多屆優秀獎的好警員，真是太精通人性了！”
賀蕓甩了個白眼。
“你用得著這么諷刺我嗎？”
“而且這不是人性，而是心理學。”
“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長期接受錯誤的信息，就很容易信以為真。”
高明遠連連點頭。
“明白，我會叮囑小赫，讓他注意。”
“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賀蕓想了想后，沉聲道：
“這件事要抓緊辦，因為明年咱們龍國，就要開始啟用第二代身份證了。”
“在第一代身份證問世之前，咱們龍國人要想證明自己身份，特別麻煩。”
“只能用戶口簿、工作證、單位介紹信等等之類的，不僅給工作生活帶來不便，而且連個照片都沒有，很容易被偽造和頂替”
“所以八四年，咱們龍國參照國外先進經驗，推出了第一代身份證，證上清楚展現了姓名、性別、民族、出生日期、住址、編號和有效期等等。”
賀蕓正說著，高明遠就從他手包里，拿出了他的身份證。
“原來這就是第一代身份證？”
“是啊！”
賀蕓拿過身份證后，介紹道：
“這第一代身份證，只是解決了過去咱們龍國公民，缺乏簡單有效身份證件的問題。”
“它只是解決了有無問題，其他方面存在許多不足，比如制作工藝繁瑣耗時長，信息辨識效率低，很容易被仿制。”
“即便九五年，新的身份證采用了全息透視塑封套防偽，讓身份證難以被無損剝離，但依然難以從根本上防止被偽造和變更。”
“就像你打算讓兒子冒名頂替的孫興，能證明他身份的，就只有這一張分辨率很低的照片，誰要是和他很像，誰就能用他的身份證。”
高明遠蹙眉道：“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啊！”
“誰要是和我高明遠長得很像，把我弄死了，完全就可以用我的身份證。”
“是啊！”
賀蕓將身份證還給高明遠。
“多年來，發現不少犯罪嫌疑人，冒名頂替他人身份逍遙法外。”
“而咱們龍國如今電子信息技術迅猛發展，已經處于國際領先地位。”
“因此在飛宇電子科技等企業的技術支持下，第二代身份證已經研發成功。”
“據說不僅會采用更先進的防偽印刷技術，還會有公民的彩色個人照片，更會內置非接觸式IC智能芯片。”
“有了這樣的芯片，就能將大量的個人信息存儲芯片里，讓身份證具備數字防偽功能，用特定的設備讀取一下，就知道真假。”
高明遠兩眼一瞪。
“照你這么說，以后想要仿造身份證，簡直難如登天了啊！”
賀蕓點點頭道：
“對啊！”
“即便有人能研究出類似的防偽膜和印刷防偽技術，頂多也就仿造出外觀和手感，比較逼真的。”
“但是身份證內部的智能芯片,也想要仿制出來，那可就不容易了，芯片是怎么制作的，信息是如何寫入的，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
“即便真有能人，能搞出內置芯片，也寫入了信息，但他還要將公民信息數據庫里的相應數據，也給修改了才行，否則根本經不起查驗。”
高明遠嗤笑道：
“能有這技術的，隨隨便便都進大公司，能年薪幾十上百萬，何必還搞假身份證呀？”
“真要作假，估計以后也只有內部人員，才有這能耐，而且不知道要多大的利益，才能讓他們選擇冒險！”
賀蕓呵呵一笑。
“第二代身份證的推廣，可不僅僅只是換一種新的證件那么簡單。”
“光是對普通人來說，申領證件就不光是拍照，記錄下面部特征，據說還會有虹膜掃描和指紋識別。”
“有過犯罪前科的，據說還會抽血，記錄下DNA基因信息，以便于刑事案件偵辦之時，可以快速比對指紋和基因信息。”
“而對咱們各級警務部門來說，以后會有一個非常強大、覆蓋全國的公民信息數據庫，要想在公民基本信息上面作假，難度非常之大。”
“也正因如此，你想讓高赫頂替孫興，必須得抓緊時間，要是等孫興換發了第二代身份證，面部和指紋特征對不上，就不可能頂替他了！”
高明遠二話不說，立馬收起身份證準備下車。
不和賀蕓聊一聊，他還不知道，竟然時間如此緊迫了。
“特么的！科技不僅改變生活，還他媽能預防犯罪啊！”
賀蕓斜瞥了高明遠一眼。
“你知道就好！”
“隨著咱們龍國電子信息產業的迅猛發展，以后會有各種各樣的信息技術，推廣應用到各行各業。”
“比如咱們龍國會建立一個全國性的不動產數據庫，所有人的房子、車子、礦產等不動產的產權錄入后，你有哪些財產都一目了然。”
“再比如以后天網工程竣工，城市的大街小巷、各大路口、主要道路都有天網攝像頭，帶人臉識別與動態捕捉，你要是犯罪了別想跑掉。”
“還有全國犯罪信息數據庫，會把所有人的基本信息錄入，不管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受過什么樣的處罰，都全部會記錄其中聯網可查。”
“而除了咱們警方之外，金融、保險、醫療、教育等其他部門，用上了各種各樣的先進信息技術，帶來高效便利的同時，也能極大預防犯罪。”
高明遠唇角微抽。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們不止是要讓兒子盡快冒名頂替，擁有新身份，就連我高明遠，要盡快洗白一切？”
賀蕓目光看向前方，冷然一笑。
“飛宇電子科技的老板徐雷，如今人就在綠藤。”
“而咱們綠藤市，又是首批智慧型數字城市試點之一。”
“你要是不信邪，大可以試試，看看這高科技的力量，到底有多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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