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玖瑛滿意的笑了。
徐雷給張安櫟這一番叮囑，簡單直白又霸氣十足。
不管是竹連、四海、天道這三個人多勢眾的超大社團。
還是牛浦、萬國、華山等這些規模不太大的中小社團。
現在給機會，還可以體面的解散。
要是給臉不要臉，那可就別怪鐵拳無情了。
“好，很好！”
“徐少這一番話，說得特別棒！”
“咱們龍灣島想要徹底舊貌換新顏，這些大大小小的社團就必須要全部解散，一個不留！”
“否則讓他們還像以前那樣欺行霸市，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還經常打打殺殺，社會風氣和治安就不可能好！”
說到這兒，馬玖瑛側身扭頭，看向早已在車上等候的陳楚舸。
“以前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獨特的政治環境，再加上經濟形勢，促使龍灣島上誕生了大大小小各種社團。”
“而如今，時代不一樣了，形勢也不一樣了，不管是龍灣島，還是整個龍國，需要的是勇于創新的企業，而不是無法無天的社團。”
“社團這種上世紀的歷史遺留產物，也應該被淘汰了，而主動退出，還能保留最后的一絲體面，要是被掃蕩，那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張安櫟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馬長官，您放心吧！”
“識時務者為俊杰，要是連這點形勢都看不明白，那就活該被掃蕩淘汰！”
馬玖瑛略略點頭后，視線回到張安櫟身上。
“你們打打殺殺了那么多年，也該好好退休享清福了。”
“未來是屬于陳楚舸他們這些年輕人的，在更加現代文明的社會里，他們只有登上更大的舞臺，才能發揮出真正的才干。”
“我希望大陸那邊，能誕生出徐雷這樣的絕世商業天才，而咱們龍灣島上，也出現一兩位青年俊才，引領新時代新風氣！”
這番話的內涵很深，但并不難理解。
混了很多年江湖的張安櫟，自然一聽就懂。
馬玖瑛的暗示很明顯。
老一輩的，要退就退個干凈，不要有任何僥幸。
否則就會影響到像陳楚舸這樣的下一代。
為了子孫后代的前途，也是時候見好就收、退隱江湖。
別想私底下，還玩什么小花樣，搞得不好收場。
“對了，我記得你是學歷史的，那應該看過二十四史吧？”馬玖瑛微笑問道。
張安櫟連忙點頭，十分謙虛的說道：
“粗淺學習過一些，還有一些印象。”
馬玖瑛淡淡一笑。
“既然徐少給了你叮囑，我也再送你一句《晉書·陳壽傳》里的話吧！”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張安櫟深吸了一口氣。
這尼瑪，簡直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好，我記住了！”
片刻后。
馬玖瑛將張安櫟送上軍用吉普車，親自送出了機場。
往市區沒開出多遠，便看到路邊上，停著三輛清一色的黑色奔馳轎車。
馬玖瑛沒有讓人把車開過去，而是相隔近百米，就讓靠邊停車。
等張安櫟一行人，下車走過去。
對此，張安櫟自然十分理解。
馬玖瑛如今身份十分特殊，肯定要顧及影響。
絕對不可能親自出面，去和現任的竹連老大黃紹涔近距離接觸。
更何況，黃紹涔就算是竹連的老大，又能咋樣？
他算什么檔次？又有什么資格？
顯然馬玖瑛根本就犯不著親自出面找他。
之所以愿意見自己一面。
一來是希望自己能出面傳個話，作為曾經的竹連總護法，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二來也是因為自己，這些年一直強烈反對分裂，堅決維護國家利益，擁有家國情懷。
自己退居大陸之后，一直堅持走正道，這自然是值得鼓勵和表揚的。
馬玖瑛和自己見上一面，也顯然有招攬自己，回龍灣島投資經商的意思。
而一行人剛下車，往前走了幾步。
一輛輛軍用吉普車就轟鳴著調頭返回松汕機場了。
與此同時。
一輛輛奔馳轎車，迅速下來了多名黑西裝。
而坐在第二輛車內等候的黃紹涔，也扭動肥碩的身子下了車。
隔著好遠，他就朝張安櫟抱拳施禮。
“老黃！！”
張安櫟很激動的喊了一聲，加快腳步走過去。
而黃紹涔也很是激動，小跑的沖過來。
兩人都是竹連的老人，是一起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生死兄弟。
一別數年沒見，如今再次相逢，自然是激動不已。
在無數人眼里，作為竹連老大的黃紹涔，超級有錢有勢，根本就招惹不起。
可是在這一刻，他卻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潸然淚下。
兩人激動的敘舊一番后，黃紹涔眼含熱淚的，又狠狠擁抱了一下陳楚舸。
“一別幾年，你小子真是長高了，也長壯實了啊！”
黃紹涔滿眼寵溺的，上下打量陳楚舸。
站在一旁的張安櫟，調侃笑道：
“你沒覺得楚舸，如今長得以前更英俊帥氣了嗎？”
“如今的他，真要是出道進演藝圈，肯定能迷倒無數女粉絲！”
黃紹涔有些驚訝的問道：
“楚舸，你想進演藝圈當明星？”
“我不指望能當明星，能當一個實力演技派的好演員，我就心滿意足了。”
陳楚舸很清楚，以自己的家庭背景，只要能出道，那絕對不愁資源。
只可惜因為父親身體不好，他不得不在身邊照顧，不能回龍灣島。
所以出道的計劃，只能一推再推。
“哎呀，你要是喜歡演戲，回來后我就給安排電影電視劇，讓你好好演，到時候要作品就作品，要名氣有名氣，想不火都難！”
黃紹涔很是壕氣，一點兒也不覺得當明星有啥難度。
竹連可是龍灣島上的第一大社團。
原本就投資控股了一家名為長紅影視公司。
制作了包括天龍八部、倚天屠龍記在內的好幾部，火遍大江南北的古裝武俠劇。
所以想要捧紅陳楚舸，那簡直不要太容易。
而島內各行各業，早就知道陳楚舸是竹連創始人之一，龍灣島傳奇大佬陳奇力的公子。
因而要不是因為照顧身體每況愈下的父親，陳楚舸早就出道走紅了。
“出道的事，以后再說吧！”
“這幾年，我就想好好陪陪父親！”
陳楚舸這話一出，黃紹涔立馬神情暗淡下來，神情有些悲愴的問道：
“他現在知道自己什么病情嗎？”
“當然不知道，壓根就不敢告訴他！”
“不說是對的，人吶，不管是生活，還是做事，信心太重要了，一旦信心沒了，整個人就垮了。”
聽到這話的張安櫟，立馬打趣似的笑問道：
“老陳倒是對戰勝病情信心十足，而你呢？如今龍灣島變天了，你還有信心管理好竹連嗎？”
黃紹涔唇角微抽，苦澀一笑。
“這事待會兒再說，走，咱們先上車！”
張安櫟心里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并沒有急于多問。
活了幾十年，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的他，當然很清楚，成年人都好面子。
越是有頭有臉的人，看似隨和的外表下，其實自尊心卻很強。
他們有錢有勢太成功，自尊心和自信心極強，輕易不會相信別人。
平時都是他們教別人如何做人做事。
突然被別人教，甭管說得再怎么在理，心里或多或少也都會有點不服氣。
因此。
張安櫟太明白了。
要想說服黃紹涔，就不能急于一時片刻。
要想辦法，誘導他自己認清形勢、轉變觀念。
而不是自己居高臨下的教他做人，或者霸道強勢的給他擺道理，讓他必須聽自己的。
很快，兩人先后坐進第二輛奔馳轎車后排座。
不用張安櫟開口問，黃紹涔自個兒都幽幽一聲嘆息。
“一夜之間，龍灣島就變了天。”
“從今往后，咱們竹連的日子，不好過了啊！”
張安櫟明知故問般的問道：
“你怎么會突然這么認為呢？”
黃紹涔呵呵一笑。
“這難道還不明顯嗎？”
“隨便找個大陸那邊的人問問，就知道龍國不斷加大對違法犯罪的打擊力度。”
“他們連醉酒駕駛、高速逆行、高空拋物等，都能判危害公共安全這樣的重罪。”
“你覺得就龍國的國情和國法，能容得下咱們竹連這么大的社團嗎？像咱們這種大型黑惡團伙，恐怕只會盡快鏟除吧？”
張安櫟心頭暗喜。
黃紹涔既然都已經有了想法，那自己就只管推波助瀾就行。
當然表面上，他不僅依然裝作十分不解，甚至還反向勸說。
“老黃，我覺得你恐怕是想多了！”
“我聽宣傳說，為了確保島上的安寧穩定，咱們龍灣也會像香江濠門那樣，保留原有體制，和大陸那邊不同。”
“而你看看香江，包括合連在內的一個個社團，不是至今都還好好的嗎？所以我覺得，你就是杞人憂天，自己想多了。”
黃紹涔連連搖頭。
“不不不，我絕對不是杞人憂天，我是真覺得社團的末日就快到了。”
“甭管是香江濠門，還是咱們龍灣，我預感到一場前所未有的掃蕩風暴即將來臨。”
張安櫟毫不猶豫的果斷搖頭，大言不慚的說道：
“老黃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你一直呆在島內沒出去過，可我不一樣。”
“我不僅去過米利，還在那邊坐過牢，而我最近幾年又一直在大陸。”
“我在那邊做的生意還蠻不錯，我生產的安全頭盔，能占全球市場份額的一半。”
“所以你覺得咱倆之間，到底誰更了解大陸？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是有江湖，只是很多人洗白了而已。”
“不不不！”
黃紹涔把頭搖得幅度更大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以前龍國為了經濟迅猛發展，對很多人和事，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如今，龍國已經用實際行動，試探出米利的戰略重心不在亞太地區。”
“而龍國也利用這個戰略機遇期，幾乎不會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咱們龍灣給收復了。”
“你想想，他們連收復龍灣這么大的事情，都能想做就做，又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趁此機會做的？”
“因此我判斷，他們一定會利用好這個機遇期，好好的懲兇除惡，社會更加安穩有序了，經濟才能更快騰飛！”
張安櫟聽到這番話，都已經快憋不住笑意了。
自己原本以為，會很難說服黃紹涔。
沒想到，他竟然早就有了思想覺悟。
不過轉念一想。
黃紹涔能認清形勢變化，也是合情合理。
他要是沒點能耐，老陳會讓他當幫主？
八大堂口，兩萬多兄弟，會服從他嗎？
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他還怎么當老大？
而見張安櫟沉默不語。
黃紹涔還以為，他還沒想通，便又接著說道：
“你要是想不明白，我就跟你說說昨夜里，發生了什么事吧！”
“阿扁他們突然攜家帶口逃離后，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很多人知道要變天了。”
“咱們竹連一向是有家國大義的，不用我命令，所有弟兄都知道不能趁機搗亂。”
“可是有的人不信邪，利欲熏心的想要趁機洗劫商場銀行，甚至還有人相互火拼。”
“結果可想而知，遇到龍國派駐而來的精銳部隊，那真是猶如砍瓜切菜似的，被虐得完敗。”
“所以光從這一點，我就知道龍國官方對違法犯罪，是真的零容忍，他們是真敢開火殺人的！”
說到這兒，黃紹涔又是幽幽一聲嘆息。
“咱們竹連別看是島上第一大社團，人多勢眾、根基深厚。”
“可論戰斗力，恐怕還比不過人家一個機步連，說不定一個訓練有素、彈藥充足的偵查班，就能把咱們全部掀翻。”
“畢竟人家是長期接受專業訓練的正規軍，是時刻準備打仗的戰爭機器，咱們在他們眼里，那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嗎？”
張安櫟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
黃紹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自己哪還有必要，繼續裝瘋賣傻？
“你這么一說，我覺得還真是。”
“我仔細想了想，像竹連這樣有嚴密組織、森嚴制度，又人多勢眾，涉足眾多行業，成規模化的社團，大陸早就沒有了。”
“如今他們早就洗白上岸，搖身一變成了各種公司，不用打打殺殺、為非作歹搞得民怨沸騰，光是靠背景關系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既然你都覺得掃蕩風暴即將到來，那咱們也干脆順勢而為，主動轉型，社團變集團、堂口變公司、兄弟變職員，這不挺好嗎？”
“我相信，憑借多年的積累，光是做正行，就能讓大家日子過得很舒坦很安逸，時代變了，也就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做事了，你覺得呢？”
黃紹涔苦澀一笑。
目光深沉的看向窗外。
看到街頭上，那飄揚的紅旗。
看到依然車水馬龍的繁華城市。
一切好像和昨天一樣沒變，但卻又好像都變了。
“我覺得有什么用？關鍵是上面，他們想不想給我一條生路。”
張安櫟立馬笑道：
“別擔心，他們也不想剛回歸，就搞得人心惶惶、動蕩不安。”
“只要咱們能體面的主動轉型，他們肯定愿意給咱們一次機會。”
黃紹涔回過頭來。
“我就怕我想得通，手下有些兄弟，甚至堂主想不通。”
張安櫟冷哼道：“想不通就算了，給了他們體面的機會不懂得珍惜，那就是真是死不足惜！”
“陳老大會支持我嗎？竹連可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啊！”黃紹涔認真問道。
張安櫟淡然一笑。
“沒有他的支持，你能混到今天？”
“好啦，別想得那么復雜，以后學我，好好做生意賺錢就行。”
“而說到做生意，我認識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有機會介紹你認識。”
黃紹涔眉頭一挑。
“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龍國首富徐雷吧？”
“對呀，機會給到你，你可別不中用啊！”
“放心，這種機會要是都把握不住，我還當什么老大呀？”
三輛奔馳一路疾馳。
當天，竹連從總部到堂口，再到大大小小眾多地盤，到處都插上了小紅旗。
尤其是斥巨資打造的竹連總部祠堂。
第二天早上，更是舉行了隆重的升旗儀式。
上至黃紹涔，下至小兄弟。
個個都換掉了黑西裝，換上了休閑服。
高聳矗立的旗桿上，紅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那一抹鮮艷紅色，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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