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經沒了 > 第11章 天可汗
  貞觀初年,東突厥頡利、突利可汗領十數萬鐵騎,趁著玄武門事變后,唐帝國內部動蕩之際,大舉南下,挺進至長安城外。

  當時全長安不過數萬兵馬,無抵御之力,李世民便以設疑兵之計,親率高士廉、房玄齡等六騎在渭河便橋之上,與來犯的頡利、突利可汗斬白馬盟誓。

  此后三年,唐滅東突厥

  故而,這種“斬白馬盟誓”的手段,對于這些草原部落而言,未免有些分外之意。

  不過倒也不必過多擔心,畢竟在座的這些位頭領們,怕是連知道李世民和唐朝是啥玩意的都沒幾個,更別說懂得什么“渭水之盟”的典故了。

  不過斬白馬會盟這種事情,在草原上并不罕見

  更確切地說,不同于中原關內那樣通過幾千年的政治文化傳統熏陶,已經很少需用“會盟”這種手段來進行政治聯盟了。

  而對于元廷北遁以后,一盤散沙的蒙古諸部而言,會盟,就是確立某股新興勢力或者維護主導權威的手段。

  比如當初皇太極就是先孤立林丹汗,將其余漠南蒙古部落拉攏到自己這邊,先后于沈陽與喀爾喀蒙古、漠南蒙古諸部會盟多次。

  其人的蒙古大汗名號,亦是第二次沈陽會盟時所加。

  如果要類比的話,有些類似于戰國時期,各大諸侯國之間盟會活動。

  朱由榔一襲素色繪龍紋袞服,看起來和尋常宗室子弟倒是沒有太大差別,唯有腰間按著一柄天子劍,氣勢凌然。

  八年了,朱由榔早已不是剛剛重生過來時那個驚慌失措的小年輕,桂林,堯山,軍山湖,以及無數和敵手、臣僚之間的政治博弈中,就算再是庸才,也足以被鍛煉成豪杰人物了。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長期處在發號施令,一言而斷天下事的位置上,又經歷了如此多的生死抉擇,從肇慶到南京,再到此處,親身上過陣,殺過人,不知不覺間,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種氣勢,已經遠遠能夠壓倒眼前這些個大半輩子都只能在草原上打轉的部落頭人。

  額璘臣、昆克勿等近百人,只是低頭緩步,跟隨著朱由榔的步伐聚集于土臺正中空地之上。

  張名振雖然已走,但這邊天子儀仗,當然還是有人看顧的。

  光復后軍都督長史張煌言、光復后軍都督僉事王翊領著一百二十名全身著甲的精銳甲士,擎刀列為兩排,冷冷相視。

  這些軍士身上閃爍發光的精良甲胄,是在座許多頭領這輩子都沒見過的。

  這是以水力鍛錘反復加工十數次的鋼甲,從兜鍪到戰靴,將一個個甲士武裝到了牙齒。

  當然,這些士卒更多是作為御前司的儀仗,畢竟真要拿這種鐵罐頭上陣打仗,實在是浪費資源。

  不過其視覺震撼力還是相當厲害的。

  御前司都指揮使李景興,親自牽著一匹白馬,來到土臺正中。

  土臺上,已經預先準備好了香案

  朱由榔回首沉聲對所有人道

  “朕聽聞,你們蒙古人,將上天稱為長生天、騰格里,為最高天神,然否?”

  額璘臣拱手

  “陛下所言甚是!”

  朱由榔遂而頷首

  “那就好,你們信仰長生天,而我們漢人,自古就將皇帝稱為天子,同樣以天為尊。”

  “咱們在同一片上蒼之下,長生天也好,‘受天而立’也罷,都算是這天下之人。”

  “那今日,便于此,指天而誓,可否?”

  朱由榔每言一句,一旁侍立的通譯官員便也心潮澎湃的重復一遍。

  當然,其實能混到部落頭領的,也許不識字,但大部分都能聽懂漢話。畢竟與南面的貿易,一直是草原上頭等大事之一。

  而為首的通譯官員,倒也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受命出使喀喇沁的冒襄。

  他本人祖上便是正兒八經,明初歸正的黃金家族后裔,倒也算撿回本行了。

  不過畢竟已經融入關內七八代人了,早就不會說啥蒙古話了,這也是北上以后學的。

  此刻的冒襄亦是昂首挺胸,聲音微顫,頭上雙翼烏紗都抖動起來。

  畢竟他明白,此時此刻,這里發生的一切,千古之后,都會成為史書上濃墨重彩的一頁。

  諸多頭領自然是不敢有啥異議,紛紛躬身拱手應聲。

  “謹遵皇帝陛下!”

  朱由榔回身看著眼前白馬,揚手指道

  “此馬,為朕麾下將士,于沈陽所獲,言為昔日偽清賊酋所用,當以其血,作為見證!”

  當年皇太極便是于沈陽和漠南蒙古諸部會盟,從而砥定其人兼任大汗的地位,如今斬此馬為誓,意義不言自明。

  朱由榔言罷,右手按劍緩緩抽出,仿佛已經相當熟練了,畢竟當年在軍山湖畔,也斬過一次。

  只是這回,心中倒是沒有那時那般激烈難言了。

  眾人屏氣凝神,只見那天子邊拔劍,邊道

  “只不過,那皇太極搞得什么‘博格達徹辰汗’實在太難聽。”

  “既然大家都是以天為尊,那朕這個天子,蒙古大汗,便當以天為名,代天行事!”

  隨即又指向額璘臣、昆克勿、多爾濟三人

  一旁的甲士抽出佩刀,遞給三名漠南蒙古頭領

  鄂爾多斯為此時漠南西路最強,喀喇沁為東路最強,而多爾濟則是漠南中部大部落,阿巴嘎的頭領。

  三人足以代表整個漠南

  朱由榔率先帶頭,四人同時揮刀

  白馬似是明白什么,連忙揚蹄嘶鳴,但被李景興等人捆住四蹄,無法動作

  “锃!”

  利刃破風

  “刺啦!”

  殷紅的黏稠血液飛濺數尺,李景興當然不可能就讓天子一人殺馬,為防白馬臨死掙扎,傷到朱由榔,只是四人劍光剛落,一旁手持斬馬劍的甲士,便直接揮刀斬下馬首。

  朱由榔素色袞服大片直接被染成了同樣的血紅色。

  卻是恍若未聞,揮手命人用碗取一盞馬血,倒入酒中,隨后以盞分酒

  近百人全部都有份,從甲士手中接過還帶有血污的杯盞,其中烈酒的熏人香氣和馬血的腥味摻雜在一起,變成一種難言氣味。

  朱由榔舉盞,也不顧自己身上被染為血紅一片的龍袍袞服,或是臉上尚有的血漬,看起來與其說是皇帝,更像剛剛從戰場回來卸甲的青年將領。

  自顧自言道

  “八年前,朕還在嶺南,手中不過萬余殘兵,面對偽清數十萬洶洶之師,往南一步,就只有跳海!危在旦夕,存亡性命不過轉瞬之間。”

  “當時,朕與愿意與朕一同抗清的將軍們,歃血盟誓!只要愿隨朕抗清的,朕絕不相負!”

  “熟悉朕的人都知道,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但惟有一件,乃是連多爾袞也得承認的,那便是言出必諾!”

  這話說得不假,朱由榔這位光烈天子,從肇慶時期到現在,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給所有人最大的印象,便是“信義”二字,就像當初清廷尚在時,多爾袞等人所議論的那樣“南帝有肖漢之昭烈”。

  “今日,與諸位斬馬盟誓,就是要告訴你們,飲下這杯血酒,便是我大明,便是朕這個蒙古大汗的臣僚!”

  “日后君臣一體,無論是生死榮辱,但有憂患,朕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草原子民,便是朕之子民,草原兒女,便是朕之兒女。”

  “但既然是君臣一體,那么就得奉上旨,尊王命。”

  “如有違背,當為長生天所棄!”

  言罷,高舉盞中血酒,一飲而盡

  “且飲此杯!”

  額璘臣、昆克勿二位明顯是早就對此早有準備,倆忙跟上,大呼

  “愿效命皇帝陛下,如有違背,當為長生天所棄!”

  其余眾人也就只得跟上呼喊

  “如有違背,當為長生天所棄!”

  隨后紛紛飲酒

  飲罷血酒,額璘臣率先繼續拍馬屁

  “陛下萬乘之尊,過去什么‘博格達徹辰’為偽清所污!”

  “臣請為陛下上尊號,天可汗!”

  一旁的昆克勿聞言,心中暗罵

  媽的,這廝什么時候這么會溜須拍馬了?聽說這廝去年就招了個漢人女婿,好像還是個舉人,這番必定他那女婿出的主意!

  但雖然心中暗罵,但嘴里肯定是連聲附和

  “陛下威加四海,當為天可汗!”

  其余頭領雖然不知道“天可汗”這個特殊稱號背后的歷史政治意義,但只從他們的草原文化而言,長生天就是最尊貴的神祇,天可汗聽起來就比什么“博格達徹辰”要有逼格多了。

  故而紛紛跪地附和

  “陛下當為天可汗!”

  “天可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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