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臺灣之戰,荷蘭方面,只有一艘白鷺號僥幸逃脫
所以,此時的荷西聯軍,雖然知道明軍艦隊實力不俗,但并無具體認識。
故而當聯軍面對福建市舶司組建的龐大聯合艦隊時,首先便將其當做了明軍主力看待。
范德林原本的想法,便是先用優勢火力盡可能殺傷明軍,對其造成壓力,而后收縮艦隊,向北運動,將戰場引開沿岸,脫離海壇島。
畢竟相較于沿岸淺海,深海地區,才是荷西聯軍炮艦用武之地。
否則就算取得優勢,明軍也可以又像之前料羅灣那樣,源源不斷的小船,從岸上釋放火攻。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眼前這黑壓壓一片,根本就不是明軍主力
或者說,真正的明軍主力艦隊,壓根就沒有這么大的規模
海壇山戰場西南方
從金門方向趕到的大明海軍艦隊,以偏狹的雁形陣,朝著戰場邊緣斜插而來
早在戰前,鄭成功就下令將全軍幾個艦隊,都收縮在金門島附近
鄭成功明白,自己的艦隊相較于荷西聯軍,在火力上并不占優勢,數量和噸位也遜色不少。
如果再分兵成好幾個艦隊,分散進各個聯合艦隊中,反而是杯水車薪
與其如此,不如收指為拳,在關鍵時刻,給敵人薄弱處狠狠一擊
眼看海面上的荷西聯軍,炮艦四分之一都被群起而攻的聯合艦隊小船們撕扯,難以脫身。
戰機稍縱即逝,鄭成功果斷率領主力艦隊,向敵軍側后穿插
為了精簡和提高戰斗效率,此戰中,海軍只帶了炮艦,其余中小輔助船只,均未參戰。
而海壇山這邊,戰斗這邊進入接舷短兵拼殺后,格外激烈
船只互相碰撞的刺耳吱呀聲,和呼喊廝殺,以及海面上伴隨著浪潮起伏的殘碎木板,或是被沖撞的殘木,或是在火炮打擊中的遺骸。
反而成為不幸落水的水手士卒們救命稻草
隨著西南方,海軍主力艦隊,那高聳的桅桿和白色風帆逐漸靠近
交戰的雙方都已經發現
明軍這邊,歡呼聲從接舷交戰的奪艦戰場,到后方緊接著頂著炮火,繼續沖來的大小福船上,響徹海壇山前廣闊海面。
“官軍主力到了!快沖啊!”
“切莫放走了紅毛鬼,斬首俘虜一人,賞銀二十,先登奪船者,賞銀二百!”
明軍數百戰船,水手、兵員過萬,是荷西艦隊的近三倍
這種壓迫感本身,就是在給對方薄弱的士氣上,增加斷裂的籌碼
即使是海戰,士氣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鄭成功命令麾下,在自己坐艦中間桅桿上方,豎起高聳的三辰大纛和帥旗,讓整個戰場無論敵我都能看見,隨后頂在最前方,全速前進。
“各炮位開始準備!”
“縱隊隊形!”
海軍攏共六十余艘主力炮艦,分為兩個艦隊,向著對方橫隊中間切入進去,把整個荷西艦隊截為三段。
范德林和巴勃羅等人當然不會坐視
前有狼,后有虎的荷西艦隊,直接左右開弓,兩側火炮同時開火
合計約一千八百多門火炮,在這片并不算廣闊的海域上奏響
遠遠聽去,宛若鞭炮一般
“砰砰砰......”
飛舞的彈丸,不斷在海面上激起浪花,這時節的海面上并不平靜,沿岸潮汐帶動著上面近千正在交戰中的大小船只蕩漾。
很快,行駛中的海軍兩支炮艦縱隊,也開始用艦艏炮和部分側舷炮向荷西聯軍發起炮擊。
雖然海軍炮艦的火炮裝備量,沒有荷西聯軍這般嚇人
但六十多艘船加起來,也有近千門了。
要不說海軍是個吞金巨獸呢,同樣的軍費,放在陸軍,再練幾萬大軍都夠了。
兩軍艦船距離在不斷拉近
明軍這邊,兩個縱隊的首艦,是整個海軍僅有的兩艘丙級戰艦,全重千料以上,載炮三十二門以上的興化號和泉州號。
興化號是鄭成功坐艦,而泉州號則由海軍都督同知鄭鴻逵親自坐鎮
可以說,整個海軍幾乎所有精華,都被拉上了戰場,放手一搏
“快,換鏈彈!”
興化號上,由鄭氏老兵們擔任的炮長,不斷呼喝手下的年輕士卒
當接戰距離進入二百步以內,光用實心彈就未免有些殺傷不夠了
這個時候,戰斗經驗豐富的海盜們,一般都會換上專門制作的鏈彈和霰彈。
鏈彈用于絞斷對方的桅桿,使其失去行動能力,無法逃脫,只能被動被己方登船接舷。
而霰彈則純粹就是為了殺傷對方人員
不過這兩個彈種雖然厲害,射程卻十分有限,一般不超過兩百步,也就比陸軍用的虎蹲炮強點有限。
“二號藥包裝填!”
由于夾板炮艦的炮位基本都安置在甲板以下的夾層中,空間狹小,而且火炮發射燃燒又會產生大量熱量,幾乎所有炮手都是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條短褲。
這年頭炮兵可是個真正的力氣活
每一發炮彈打完以后,由于后坐力,火炮向后位移,都必須由人力將千斤多重的大炮拉回原位。
當然,在有宋應星帶人設計下的繩索和滑輪、軌道復合的輔助復裝裝置下,比起以前,還是要稍微省力一些。
但每次復裝,還是要四五個人一起拉動粗大的繩索
而且這一工作,考驗的也不只是忍耐力和體力
同樣是對意志力的考驗
和陸地上的線列步兵們一樣,這些海面上的勇士,便是大海之上的線列步兵
兩艦橫立對射,誰都不知道,下一秒,對方四處飛散的沉重彈丸,會朝哪邊來。
一旦被擊中,巨大的動能輕易便能穿透木板,就算不能直接命中人,所濺起的碎片木板也能將人殺傷。
可以說,這個時代的海軍,與后世人們印象中那種充滿禮儀感、紳士感的“高級軍種”壓根是兩碼事。
這個時代,船上的水手和海兵,最多的來源,是逃犯和賭徒
無論是東西方,都說鄭芝龍是海盜集團,其實同時期的西方各個海軍強國,那些所謂的“海軍”,也只不過是合法的海盜集團而已。
甚至用海軍劫掠對方的商路和沿海城鎮,本來就是一種廣泛使用的高效戰術。
從這個角度看,風帆時代的海軍強國,其實就是大海之上“游牧部落”。
相較而言,朱由榔對于海軍建設的重視,倒是讓大明的海軍建設走向了一個較為“奇葩”的路線。
大明海軍的紀律建設,相較于同時期的其他西洋海軍,竟然有了云泥之別。
由于大量科班出身的軍官和接受過基礎教育的士兵存在,海軍的整體作風,和陸軍相差不大,甚至更好。
這在十七世紀普遍還是亡命徒、冒險家為主的海洋時代,確實是很奇葩了。
“咔嚓!”
明軍縱隊,在炮聲隆隆當中,猶如兩把鋼刀,穿透在數百小船糾纏中,薄弱的荷西聯軍橫隊。
一艘載炮二十門上下的明軍丁級戰艦,中間主桅桿被對方的鏈彈絞斷
高大的桅桿帶動著各種繩索,傾倒下來,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卒們連忙躲避。
也許是倒霉,這一艘以廣東潮陽縣命名的“朝陽號”,被荷軍主力戰艦,載炮三十四門的“科瓦特號”側舷集火。
風帆戰艦就是這樣的,打不中的時候真是命中全靠信仰,但一般有了點準頭,由于整個側舷都是朝著同一方向射擊,往往能形成集火殺傷。
潮陽號被加厚的船舷,還是被對方二十四磅以上的炮彈給砸了個稀巴爛
哀嚎聲在船艙內響徹不絕
讓前方興化號上的鄭成功,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幕,心如刀割
這每一艘船,都得從船塢、港口,鋪設龍骨、裝板、刷漆、曬裝,幾年功夫才能造出來。
當然,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
只要贏下這一仗,鄭成功相信,自己應該是不用愁炮艦補充進來
對面這些個眼見清一色千料以上的數十艘西洋夾板艦,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敵軍八十多艘戰艦,宛若一條被截成三段的長蛇
范德林被困在正中
他和麾下還在做最后抵抗,雖然當他明白明軍主力居然一直埋伏在西南海域未動時,就已經知道此戰聯軍兇多吉少了。
殘余的聯軍炮艦,迅速轉向,收縮成一團,宛若圓陣般,把側舷全部對外,打算繼續利用自身火力優勢負隅頑抗。
但鄭成功并不害怕這個,他就不信了,紅毛鬼的炮彈打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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