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哥，實在是不好意思，燕京有個老熟人，托我打聽個事兒……”蘇盛終于開口了，他大老遠的從燕京趕回革安，不就是為了二十萬嘛，所以即便再難為情，他也得努力去完成。
“南方哥，我聽說革鋼最近準備上一套線材生產線，有沒有這回事？”
當張南方聽到線材生產線這幾個字時，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
到底是高級干部，養氣的功夫就是高。張南方一直忍到蘇盛把話全部說完，神色古怪地問了一句，“小盛，我猜你現在還沒有回家吧？這件事你是瞞著老領導來找我的，對不對？”
被說中心事的蘇盛，有些尷尬，他只能點點頭，“是，南方哥，讓你說中了，我爸確實不知道這件事。”
“怪不得！我還說呢，如果老領導知道了，又怎么肯讓你過來找我？”
蘇盛覺得有些不妙，“南方哥，有什么不對嗎？”
“你等一等，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張南方起身走了，但很快就回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張紙，遞給了蘇盛。
蘇盛接過來一看，只覺得兩眼發黑。
這是一張通知函，是以革鋼大公司的名義發的，主要內容就是在引進線材生產設備項目上建立公開招標制度，整個招標工程秉持著公開透明的原則，由革鋼顧問委員會對整個招標過程進行全面監督。
通知函下方的日期是明天，這說明這份通知正式頒布的日期就是明天。
蘇盛這才明白為什么剛才張南方的表情會如此怪異，因為他老子就是革鋼顧問委員會的主任。
老子搞監督，兒子走后門，這事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蘇盛只覺得自己的臉一陣陣發燙。
張南方笑道：“小盛，現在公開招標這個事其實已經不歸我管了，不如你回家問問老領導，如果他同意了，我沒意見。”
蘇盛站起身，腦袋也耷拉下來了。二十萬雖然有誘惑力，但也得有命花不是？如果讓老爹知道自己在替東桑人辦事，他真能殺了自己。
“南方哥，打擾了，我這就走了。”
“等等！把你帶的東西拿回去孝敬老領導吧！另外……”張南方停頓了一下，明顯在思考，蘇盛也不敢打擾他，就站在門口等待。
張南方足足思考了半分鐘，終于開口了，“老領導一輩子為革鋼殫精竭慮，是我的楷模，過去他在位的時候清正廉明，現在他退下來了……”
他嘆了口氣，“小盛，我手里還有一些計劃內鋼材的指標，你想辦法成立家公司，我給你批張條子。”
蘇盛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張南方這句話一出口，蘇盛猛然抬起頭來，眼中的喜悅已經無法掩藏了，“南方哥，這，這，這，謝謝南方哥！”
張南方揮了揮手，“去吧，別讓老領導為你們操心。”
蘇盛只覺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勁，他提著那些高檔禮品離開了張家，費了好大勁找到一處公用電話，打給了還在賓館等待他的楊芝蘭。
電話很快接通，楊芝蘭緊張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怎么樣？張南方答應了沒有？”
“沒有……”
蘇盛的話還沒說完，楊芝蘭那邊已經炸鍋了，“張南方這么不講情面？他能有今天全靠老爺子……”
“別瞎說，南方哥雖然沒答應這件事，但是他答應給我一些計劃內鋼材的批條，這可是一個細水長流的生意，比東桑人的一錘子買賣還要強。”
“真，真的？”楊芝蘭的聲音透出驚喜，她在冶金大院里生活了這么多年，當然知道批條的含義，那就是錢哪！
“少廢話了，你趕緊收拾行李，打個車到臺町來，今天晚上咱倆回家住，詳細情況晚上我再慢慢跟你說。”
“好，好，你稍等，我馬上就過去。”
蘇盛打完電話，提著那些禮品，走路到了自己家院門口，他沒敢進去，就站在外面等。
足足半個小時，楊芝蘭坐著出租車才趕到，蘇盛已經快要被凍僵了，埋怨了幾句之后，兩人敲開了院門。
蘇錦看到是爸爸媽媽回來了，高興的一把抱住了蘇盛，“爸，你們怎么回來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楊芝蘭看到他們父女這么親熱，心里有些吃醋，不過她也清楚，這個女兒一向和自己不親。
聽到動靜的蘇千成從客廳里走出來，看到兒子兒媳帶著行李箱回來也有些意外。
不等蘇千成發問，蘇盛主動說道：“爸，我回革安有點事情，正巧芝蘭也想小錦了，我們倆就一塊兒回來了。”
蘇千成看到他手里提著的那些高檔禮品，心里也有些高興，自己這個兒子出息了，還知道給自己買禮物了。
“回來就好，趕緊洗洗休息吧，已經不早了。”
夫妻倆收拾好行李，又陪蘇千成和蘇錦說了會兒話，這才回房休息。
蘇盛詳細的向楊芝蘭講述了剛剛張南方跟他說的話，楊芝蘭也很高興，覺得這次革安沒有白回來，雖然掙不到東桑人的二十萬了，但是有了張南方的批條，他們以后靠鋼材對縫兒也能發財。
八十年代，國家經濟實行計劃、市場雙軌制，像鋼材這種大宗商品都是內部一個價，市場一個價，如果能從革鋼這種大型國企里弄到內部價的鋼材，到外面轉手一賣，這中間的差價就能賺個幾萬幾十萬的，所以被老百姓戲稱為對縫的。
楊芝蘭最討厭的鄰居小劉就是憑借公公的批條，時不時能從燕鋼弄到內部鋼材，到外面轉手一賣，牟取暴利。
楊芝蘭看著小劉穿金戴銀，早就羨慕的紅眼睛了，想不到現在她也能對縫了，高興的一宿都沒睡好覺。
夫妻兩個商量好了，盡快回燕京注冊一家公司，然后以這家公司的名義找張南方要披條。
第二天早上夫妻兩個早早起床，吃過早飯后拖著行李箱就準備去火車站，這讓蘇千成和蘇錦都非常意外。
蘇盛解釋道：“爸，小錦，我在革安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回去還得上班呢，等過年的時候我們再回來。”
“對，不要耽誤工作，有時間再回來，我這邊一切都好。”蘇千成破例的用自己的車送他們兩口子去火車站，這讓蘇盛楊芝蘭很意外，因為老頭子在位時，極其講究原則，公家給他配的車，他們兩個誰都不能坐，想不到離休了，反而開通了一些。
蘇錦舍不得父母，便跟上車送他們去火車站，在路上，楊芝蘭拉著女兒的手，一在叮囑她不許搞對象，“小錦，我跟你李叔叔都說好了，過年的時候他兒子會回來和你相親，那個小伙子現在在花旗國，掙的可多了……”
蘇錦的小臉兒當時就陰了下來，她不敢當面反駁母親，只能把臉轉向車窗外。
此時，她的腦海中全是林致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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