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林致遠像往常一樣偷偷溜出了姚葉的小窩。
晨光微曦，林致遠低頭急走，這次到姚葉這里他沒有騎自行車，所以需要走到馬路邊，攔一輛出租車。
在他經過的一戶居民樓四樓，正在陽臺上做早飯的武小青無意間向下望了一眼。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致遠？
但隨即武小青又自嘲的搖了搖頭，我一定是眼花了，林致遠又怎么可能一大早跑到北溝來呢？
現在武小青和潘國富已經分居差不多兩個月了，她一直是一個人在北溝那邊住。
在獨處的這兩個月中，武小青經常回憶起她和林致遠短暫而又甜蜜的戀愛時光，越回憶就越后悔。
武小青已經對潘家和潘國富徹底失望了，但是她又不敢離婚，這個年代對一個女人來說，離婚就像刺在臉頰上的金印，是一輩子的恥辱。
******
熱軋廠會議室。
領導班子會議正在進行中。
徐大友的大嗓門吵吵的整個走廊都能聽到。
“大林這次給咱們熱軋廠立了大功，咱們熱軋廠這次在部里都露臉了，昨天慶功宴上張總親自給大林敬了酒，老焦也看到了，張總還大大的夸獎了大林一番。”徐大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掃視了一圈，“部里的一等獎，這絕對算有突出貢獻了吧？剛才我給大公司勞資處打了電話，勞資處說了，像大林這種情況是符合破格提拔條件的。同志們，設備科科長的位置已經空了將近半年了，今天也該拿出個最終結果了吧？今天開會就是要討論這件事，誰來說說？”
徐大友話音剛落，勾得水就舉手要求發言，這讓徐大友非常吃驚，按照他的計劃，他講話之后，焦樂山先發言，之后是石茂才，這兩個人都是贊同林致遠擔任設備科科長的。
徐大友相信，一上來就把基調定下來，其他人就算想反對也得看看火候不是？
但沒想到勾得水居然第一個跳了出來，這打亂了徐大友的計劃，但是他又不能阻止人家發言的，畢竟設備這一塊是勾得水分管的，勾德水第一個發言也說得過去。
徐大友的臉都僵硬了，很不情愿的說道：“那什么，老勾，那你就說兩句吧！”
勾得水清了清嗓子，“同志們，自從林致遠同志擔任設備科副科長以來，設備科的工作蒸蒸日上，成果有目共睹，別看大林年輕，但是工作能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強，這次又得了部里的一等獎，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林致遠同志都完全能夠勝任科長一職。”
徐大友的眼睛都直了。
這什么情況？老勾不是一直都反對林致遠嗎？今天這是怎么了？難道說他看阻止不了林致遠上位，轉而想順水托舟做個人情？
不過不管怎樣，最大的障礙掃除了。
勾得水發言完畢，焦樂山、石茅才、段昆、王長喜等人紛紛發言。
今天會議再也不像上次那樣針鋒相對，劍拔弩張，而是一團春風，無比和諧。
大家爭先恐后的夸獎起林致遠，直把林致遠夸成了一朵花，仿佛這個設備科科長如果不讓林致遠來當，熱軋廠頃刻間就會有覆巢之危。
毫無異議的，林致遠全票當選。
班子會議一開完，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全廠。
設備科的門檻轉眼間就被人踩爛了，機關幾大科室的科長全部過來道賀，等到中午吃飯時，幾個車間的車間主任和書記也陸陸續續趕到設備科，向林致遠道喜。
“大林，請客請客。”
“大林，恭喜了。”
“林科長，眾望所歸啊！其實這個科長早就應該是你的。”
林致遠不斷的接待來訪者，笑的臉都僵了，除了謝謝也說不出其他的了。
“大林，改天我擺酒為你賀喜，你一定得賞光啊！”
“林科長，說好了，這個周六晚上時間一定留給我。”
這些科長主任已經開始排上隊為林致遠擺酒道賀了。
“李主任，你這實在是太客氣了。”
“張科長，那就先謝謝了。”
下午兩點，道賀者終于少了一些，林致遠有機會坐下來喝口茶。
一杯茶剛喝了兩口，電話響了，林致遠拿起聽筒接聽，是石茅才，“晚上別安排別的事兒，到我家喝酒，談點兒均熱車間的事。”
“好！”林致遠回答了一個字。
五點下班，林致遠特意晚走了一會兒，等辦公樓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這才下樓，騎上自行車，去了石茂才家。
進屋一看，均熱車間的老人都到了，李濤，張德勝，錢有福……
林致遠一進來，這三個人便站起來道賀，“大林，恭喜了！”
“大林，知道你白天肯定忙，我們就不跟著湊趣兒了，晚上借著石廠長這杯酒，咱們好好喝一頓。”
幾個人正說話呢，廚房的門簾一挑，石茂才端著一盤兒黃花魚走了出來，“老幾位，四個菜了，上桌喝吧！”
這些人也不用客氣，擺上酒杯就開始喝了起來。
左一杯右一杯，都是祝賀林致遠高升的。
這時候林致遠可不能往后退，他打了一個通關，一口氣干了四杯啤酒。
“行了，都慢點喝，今天把你們找來有兩個事，第一是給大林道喜……”石茂才發話了，這幾位都放下酒杯，“第二件事就是大林肯定不能兼任均熱的副主任了。”
石茂才扭頭看向李濤，“濤子，現在均熱車間是你當家，這件事你得馬上考慮了。”
李濤猶豫了一下，“石廠長，如果廠子不給均熱車間派人，從我們內部選的話，技術員劉彥章符合提拔標準，他是鋼院的大專生，在技術員這個崗位工作很多年了，經驗什么的也有……”
石茂才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濤子，我現在問的不是什么標準不標準？這畢竟是給你選副手，如果這個人選的不合適，將來遭罪的可是你自己，你可得想好了。”
林致遠慢悠悠的夾起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里，估計明天廠子里就會出人事變動公告，到時候自己這個副主任肯定是要被拿掉的。
自己當副科長兼任一個車間副主任還說的過去現在，既然當正職了就沒有還兼任的道理，既然這樣，那就少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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