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拿起大哥大，又從包里翻出了革鋼的機密通訊錄，在這個通訊錄上，革鋼所有的副處級以上干部的號碼都有。
他找到了氧氣廠那一頁，撥通了莊正信家里的號碼。
電話接通后，那邊傳出一個女聲，聽聲音不年輕了，“喂，找哪位？”
“你好，我找一下莊廠長，我是總經理辦公室的小林。”
隨后林致遠就從聽筒里聽到對面模模糊糊的呼喊聲，“老莊，有人找你。”
“誰呀？”
“說是總經理辦公室的小林。”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男聲出現了。
“喂，你好，林主任，我是莊正信啊！”
“莊廠長，您好，給您拜個早年了。”
“林主任太客氣了，一聽就是有素質的人，李總身邊的果然都是人才。”莊正信笑了幾聲。
“不知道莊廠長最近有沒有時間？我想請莊廠長吃頓便飯，感謝莊廠長對我姐姐一直以來的照顧。”
“有時間，有時間，怎么能讓林主任請呢？必須得我請。”莊正信心中大喜，誰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借著林寧靜這條線，搭上林致遠。
誰不知道林致遠現在是李振山手下的第一紅人，這大半年來立功無數，先是幫革鋼從國外弄回來一套冷軋生產線，又讓七嶺子牧場起死回生，最近聽說又和孫革新一起整頓革鋼商業公司。
看這勢頭，林致遠很有可能在三十歲之前當上正處級干部。
不對，不是有可能，只要李振山不走，林致遠必然會成為歷史上革鋼最年輕的正處級干部。
這樣一層關系，如果不好好利用，自己就是傻蛋。
莊正信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的氧氣廠已經工作五年了，很想再進一步。
雖說氧氣廠的效益不錯，但終究是配套單位，不是主體企業，這兩年莊正信想要挪個地方的心思越發熱絡起來，可是正處級干部的調動談何容易，必須要經過一把手的點頭。李振山又是從燕京下來的干部，與革鋼現在這些廠礦長大多不太熟悉，莊正信苦于找不到門路。
可自從他聽說林寧靜的弟弟林致遠成為李振山的大秘之一后，他就惦記上了，一心想通過林致遠這條線和李振山加深聯系。
兩人當即在電話里約定，明天晚上一起吃頓飯。
第二天晚上，林致遠帶著姐夫李鋼，姐姐林寧靜步行到了位于和平路上的天外天酒店。
這是昨晚他和莊正信約好的一次家庭聚會。
莊正信也把夫人帶去了，兩家五口人聚在一起。
一落坐，莊正信便夸起了林寧靜，說林寧靜能吃苦，識大體，認真細致，是難得的好會計，“林主任，李主任，我們廠領導班子一致決定，過完年后要給小林加點擔子。”
林寧靜臉上出現驚喜的表情，她在氧氣廠財務科一直是個普通職員，現在莊正信這么說，那就意味著她很有可能會成為財務科的副科長。
林致遠和李鋼都舉杯向莊正信表示感謝。
莊正信手一擺，“其實說起來很慚愧，小林的表現這么好，早就應該提拔了，是我這個廠長沒當好，埋沒了人才。”
林致遠臉上掛著笑，他嘴上說著感謝，其實心里透明白，如果自己不是給李振山當秘書，姐姐一輩子也當不上干部。
現在好了，姐姐馬上要成為副科長了，姐夫過完年很有可能會被提拔為副廠長，他們老林家一家子都是干部了。
這次家庭聚會，賓主雙方都喝得很盡興，快要結束時，莊正信向林致遠那邊挪了一下椅子，“林主任，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李總匯報一下工作，可是年底李總實在是太忙了……”
莊正信笑瞇瞇的看著林致遠，林致遠心知肚明他想說什么，但是想都別想，自己是不可能帶他去李家拜訪的。
李振山這個人生性謹慎多疑，這大半年來，他總算是對自己更信任了一些，如果這時候自己和下面的長礦長走的近一些，別說起不到什么效果，幫不了莊正信，自己這大半年也白干了。
李振山一定會在心里給自己又畫上一個問號。
林致遠想了想，“莊廠長，向李總匯報工作的機會總會有的，但問題的關鍵是你匯報什么？怎么能讓領導對你產生好的印象。”
“對，對，林主任說到我的心里去了。”莊正信的椅子又向林致遠的方向挪近了一些，“林主任，氧氣廠不是生產主體廠礦，我平時也很少有機會能夠單獨向李總匯報工作，也不了解李總的具體想法，林主任是李總的身邊人，能不能向我透露一下？”
“莊廠長，現在李總最關心的只有兩件事，一是錢，二是人。”林致遠大有深意的看了莊正信一眼，“如果能解決這兩件事中的一個，莊廠長，我相信到時候李總會主動約見你的。”
莊正信愁眉苦臉，“林主任，我們氧氣廠不是主體生產單位，產品也很單一，只有氧氣，想要做出成績來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寧靜突然說了句話，“莊廠長，我們廠子生產的氧氣質量很好，純度很高，除了供給高爐煉鋼煉鐵之外，革鋼的醫院不是也能用到我們的氧氣嗎？”
“小林，可是革鋼下屬的各單位之間走的是革鋼內往，掙不到現錢啊！”莊正信愁眉苦臉。
內往就是內部往來的意思，內部往來屬于雙重性質的賬戶，是指企業與內部所屬各個獨立核算的單位之間，或各內部獨立核算單位彼此之間，由于工程價款結算、產品、作業和材料銷售、提供勞務等作業所發生的各種應收、應付、暫付、暫收的往來款項。
氧氣廠生產的氧氣，無論是供給煉鋼廠、煉鐵廠還是革鋼下屬的各醫院，收到的都不是現金，而是企業之間內部核算的數字。
林致遠遞給他一根煙，“莊廠長，如果氧氣廠的產品能夠賣給市里的醫院呢？或者我們再進一步，能夠賣給外地的醫院呢？”
“林主任，你不知道氧氣的運輸很危險，屬于特種運輸行業，想要外銷的話是存在一定困難的。”
“莊廠長，你只要提出你的想法，剩下的困難，可以讓更高級別的領導想辦法解決，別忘了咱們革鋼是有自己的運輸公司的，但關鍵是你得先提出你自己的想法，要讓領導知道，你一直在為氧氣廠的發展想辦法，謀出路……”林致遠一語道破夢中人，莊正信恍然大悟。
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李振山可以啊！即便是李振山也解決不了，但只要讓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為氧氣廠的效益殫精竭慮就夠了。
“林主任，我敬你，不愧是總經理辦公室的，就是有水平。”這杯酒，莊正信喝的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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