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的頭搖的像波浪鼓一樣，“媽，這件事千萬不能跟爺爺說，爺爺講了一輩子的原則，不能讓他為難。”
楊芝蘭不死心，“致遠，如果你不好意思，讓小錦去說，老爺子最疼小錦，只要小錦開口，老爺子一般不會拒絕。”
林致遠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媽，那就更不行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小錦開口。”
楊芝蘭想不明白，不過她見女婿這么鄭重其事，也不敢自作主張了，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跟老爺子一個樣兒？年紀輕輕的不知道變通，這對你來說是多好的機會，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九月中旬，林致遠把食堂管理員靳秀梅找了過來，“靳大姐，這個月二十號就是中秋節了，我打算給職工分點節日福利，你們食堂做一批月餅吧！”
靳秀梅一聽高興的不得了，這意味著他們生活協力中心的人又能掙一筆外快了，“好的，廠長，就是不知道廠長有什么要求沒有？”
林致遠想了想，“給工人發月餅，實在點兒比較好，不用像外面那些月餅弄得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水果餡，蛋黃餡，咱們東北人吃不慣，要我說就弄兩種餡料，五仁和豆沙，所有食材你們親自制作，務必要干凈，衛生，美味，兩種餡料各十塊，包裝也不用太精美，盒子上就印著鍍鋅板廠食堂就可以，需要多少錢你去找費主任批。”
“廠長你放心，我一定親自去挑選食材，保證做的讓大家都滿意。”靳秀梅歡天喜地的走了。
當天中午，廠子要給大家發月餅的消息，就傳遍了每個車間。
在食堂吃飯時，林致遠和李濤碰面了。
李濤看著他，幾次欲言又止。
林致遠也不抬頭，唏哩呼嚕的吃完一碗面條。
吃過飯后，兩人一起返回辦公樓。
這次李濤終于開口了，“廠長，我聽說你要給工人發二十塊月餅？”
“是，另外我還打算每人發筆獎金，每人二百元吧！你覺得怎么樣？”
李濤嚇了一小跳，“這么多？工人肯定會高興，但是上面會不會對咱們有意見？畢竟別的廠子過中秋節也就發五十一百的。”
林致遠遞給李濤一根煙，“咱們廠的效益好，自然可以多發了，這點你不用有顧慮，廠子成立時，李總答應過我，獎金咱們自己說了算。”
李濤抽了一根煙，終于忍不住了，連稱呼都變了，“大林，你可真坐得住啊！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研究這些小事兒？”
林致遠笑得很是意味深長，“濤哥，職工的收入福利可不是小事兒啊！”
“大林，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李濤的聲音壓低了，“我可是聽說了，最近幾天，呂良賢和蔣大慶天天往大白樓跑，找李總匯報工作去，只有你天天在廠子守著，大林，咱們做人可不能太老實啊！該爭取就得爭取。”
“濤哥，長這么大還沒人說我老實呢！”林致遠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李濤瞪圓了眼睛，不解的問道：“那你怎么不去上面跑一跑？”
“有些事不是光跑就能有好結果的，我現在心態很平和，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去爭。”林致遠拍了拍李濤的肩膀。
李濤沒明白林致遠的意思。以他對林致遠的了解，大林的這種表現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李濤心里，林致遠是那種光明磊落，事業心很強的人，換一種說法就是他會明著去競爭他想要的東西，眼下股份公司總經理這么好的機會，大林居然無動于衷，看不透啊！
看不透林致遠的又豈止是李濤一個人，白曙光、孫革新，徐大友，石茂才都給他打了電話，可是林致遠的回復永遠只是一句話，“不著急，該是我的就是我的。”
到最后就連李振山現在的秘書白玉泉，都偷偷給林致遠打了電話，“致遠，你到底怎么回事？這幾天你怎么不來找李總匯報工作了？苗處長，呂廠長，蔣廠長，可是換著班的來。”
林致遠大笑，“這幾天李總一定非常累，我就不過去添麻煩了，讓李總清靜兩天吧！”
“致遠，機會難得呀……”白玉泉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非常夠意思了，怎奈林致遠依然故我。
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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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山又怎么可能清靜得了？
自從要成立股份公司的消息傳出去后，就不斷有人來找他，要么以匯報工作之名在他面前多露幾面，要么就是托關系給他打電話，還有晚上來家里送禮的。
李振山粗略的統計了一下，看中股份公司總經理這個位置的人，到目前已經不下十個了。
其中還真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輩，像這樣的人，李振山毫不客氣的，當場就斷了他的念想，但是也有一些人，李振山的話就不能說的太重了，委婉勸退。
坊間傳言的四大熱門人選，確實也是李振山重點考慮的人。
到目前為止，生產處處長苗康，線材廠廠長呂良賢，冷軋廠廠長蔣大慶都先后來找他匯報過工作，只有林致遠，這幾天銷聲匿跡，居然一面兒也沒露。
李振山知道這個干弟弟是不想讓自己為難，所以才在這么關鍵的時候止步不前。
到底選誰呢？
李振山點了一只煙，煙霧裊裊上升，他的臉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這些人背后都有各自的背景。
生產處處長苗康是革鋼主抓生產的副總經理邱如海的嫡系。
線材廠廠長呂良賢是前任總經理張南方的愛將。
就連他一手提拔的蔣大慶身后都站著姚佩晨。
林致遠就更不用說了，蘇千成的孫女婿。
選擇其中一個，勢必會得罪另外三家。
作為一家國企的一把手，除了要考慮生產發展之外，這些背后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也不得不權衡。
這就是國內企業家的通病，耗費在旁枝末節的精力要遠遠超過事情本身。
李振山正在沉思時，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了，郭婷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今年七月，李振山和郭婷的孩子考上了大學，郭婷就辦理了工作調轉，把工作關系落在了革鋼鐵東醫院，從今年開始他們夫妻就不用兩地分居了。
“少抽點煙，把這杯牛奶喝了，有助于睡眠。”郭婷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隨即她看到了丈夫兩鬢那刺眼的白色，不由的心里一陣難過。
丈夫到革鋼這幾年，眼看著見老。這就是權勢的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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