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響了幾聲汽車喇叭聲，眾人扭頭一看，進來了一輛大客，大白樓的人到了。
車門一開，大白樓的各位處長魚貫下車，苗康就走在他們中間。
苗康是生產處處長，因為工作關系，和各廠礦的廠礦長非常熟悉。
他一露面，立刻又吸引了不少人。
“苗處長，看來這次是勝券在握了。”
苗康急忙擺手，“我就是一個陪跑的，有蔣廠長和林廠長在呢……”
話說到一半，他看到了距離他五六米遠的林致遠。
兩人視線相交，互相對對方禮貌一笑，然后同時啟動，向對方走去。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
“我恭祝苗處長旗開得勝。”
“林廠長太客氣了，你年輕，有文化，我年紀大了，別的想法沒有了，這次來只是湊個趣。”
兩人眼中都是滿滿的笑意，但是誰又知道這笑意下面隱藏著什么？
林致遠和苗康握過手后，大白樓其他處室的處長紛紛過來和林致遠打招呼寒暄，免不得又是一通打氣加油。
院子里亂糟糟的，這時又開進來兩輛小車，冷軋廠的人到了。
蔣大慶第一個下了車。
“蔣廠長來了！”人們有潮水般向蔣大慶涌去。
蔣大慶平時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是今天面對這么多處級干部，他也不得不從他那鐵板一般的臉上擠出幾絲笑容，強忍著不耐煩與這些人應酬一番。
很快，蔣大慶就發現，林致遠和苗康向他走來。三人呈三角形站在一處。
今天參加公開選拔的就只有他們三個人了。呂賢良因為問題比較嚴重，已經移送司法機關了。
苗康先開了口，“蔣廠長，果然是有大將風度，最后一個出場。”
這句帶有玩笑性質的話在蔣大慶耳中卻變了味道，他草草的回答了一句，“冷軋廠的生產任務比較重，這次又要求全體領導班子都要出席，我們是把生產任務布置完之后才趕過來的。”
蔣大慶看了一眼林致遠，“林廠長到的很早啊！”
林致遠一笑，“我家離這比較近，直接過來的，蔣廠長，待會兒就看你的精彩表現了。”
他們三個人在這里說話，圍觀群眾站成了一個圈。
院子里的人全都是副處級以上的干部，個個都是人精。他們聽著這三人貌似平淡的對話，心里卻直返涼氣。
誰能想到，就在一個多星期之前，舉報信滿天飛，若說不是這三個人做的，鬼都不信。
這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下卻隱藏著無盡殺機。
官兒，果然不是好當的。沒有一顆強大的心臟，根本就受不了這種摧殘。
******
革鋼大會堂內座無虛席，全革鋼五六百名副處級干部基本上全來了，他們也想親眼見證這足以載入革鋼史冊的一刻。
在這之前，干部上任全部是由上級任命的，而現在居然要通過公開選拔這種形式，這讓所有在座的人都產生了一種嚴重的危機感。
看來以后想升官越來越困難了。
主席臺上端坐著七位評委。
革鋼總經理李振山，東海省副省長馬光輝，冶金部副部長郝治，革鋼顧問委員會副主任，前革剛副總經理裘連華，革鋼總經理助理白曙光，革鋼總工程師謝成望，革安市副市長谷斌。
這七個人將決定即將上臺演講那三位候選者的命運。
公開選拔大會正式開始，李振山致了開幕詞。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革鋼的干部職工們，今天我們在這里公開選拔即將成立的股份公司總經理，這次大會注定將載入革鋼歷史，翻開革鋼人事制度改革光輝的一頁……”
李振山在臺上慷慨激昂的發言，后臺，林致遠、蔣大慶和苗康三人各懷心思。
為了體現公平公正，三人上場演講的順序將抽簽決定。
蔣大慶做夢都想排在第一個，因為在他看來，做股份公司總經理，工作重點無非是那幾條而已，像什么狠抓質量關，強調勞動紀律，注重安全生產，開源節流，擴大銷售渠道……
這些都是企業管理最基本的點，任何一個企業抓的都是這些，沒有什么有新意的，企業之間有差距，無非就是一把手力度不同而已。
上臺演講強調的無非也都是這幾條，如果先講還能讓觀眾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后面再上臺，觀眾就會產生厭煩感，甚至會有抄襲重復的嫌疑。
蔣大慶果然是好算計。
苗康此時臉色煞白，雙腿甚至有些微微發抖，這和淡定自若的林致遠和蔣大慶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就是當沒當過一把手的差距了。
當一把手要經常在人前講話，心理素質早就鍛煉出來了，而苗康一直在機關工作，在這方面確實缺乏鍛煉。
所以他想最后一個講，這樣能讓他的恐懼減輕一些。
林致遠則是無所謂，排在第幾都行。
革鋼人事處處長丁建春親自將三張紙條掐在手里，笑瞇瞇的看著三人，“三位領導，你們誰先抽簽？”
三人假意推讓了一番，最后決定由年紀最大的苗康先抽，其次是蔣大慶，林致遠落在了最后。
紙條打開，苗康看了一眼，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更白了，他居然抽到了第一個，苗康嚇得嘴唇甚至都哆嗦上了。
蔣大慶打開紙條，臉色也非常不好看，他抽到了第三個。
不用問，林致遠就是中間的那個了。
苗康祈求的看了看蔣大慶和林致遠，“蔣廠長，林廠長，你們誰能和我換一下，我不想第一個出場。”
丁建春當時就皺起了眉。
如果允許換來換去，那還要抽簽這個環節干什么？你們三個自己商量好不好？
不過他和苗康都是大白樓的處長，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種得罪人的話，他最終沒有說出來。
蔣大慶大喜，搶先答道：“苗處長，我和你換。”
兩人就在林致遠眼皮子底下交換了紙條。
林致遠什么都沒有說。
蔣大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作服，掏出發言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站在舞臺上，望著臺下黑壓壓的觀眾，蔣大慶心潮澎湃。
今天將是見證他成功的起點，他會拼盡全力，擊敗他的對手，如愿以償的當上革鋼歷史上第一家股份公司的總經理，正式踏入高級領導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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