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到處都是稀里呼嚕喝粥的聲音。
早飯很豐盛，光是主食就有四五樣，包子、花卷、炒飯，小米粥，冷菜熱菜加起來有七八種，還有一盆剛煮好的雞蛋。
林致遠提前和徐大友打了招呼，讓餐廳把飯菜做的豐盛一些，一定要讓專案組的人吃的營養健康。
只可惜這些人熬了一宿，都沒什么胃口，草草的吃完了早飯。
耿振彪在餐廳里下了命令，讓所有人換班休息，輪流審問嫌疑犯，一定要盡早的拿到更多的口供。
吃過早飯，林致遠跟著耿振彪去了他的辦公室。
耿振彪將已經取得的口供記錄拿給林致遠看，林致遠越看越心驚。
其實在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結果的嚴重程度完全超過了他的預估。
從目前取得的這三十幾份口供記錄來看，偷鐵行為已經涉及到革鋼的好幾家單位。
鐵運公司的那名火車司機口供顯示，有多名火車司機在之前都曾經參與過盜竊。
貨場的調度為了寬大處理，也咬了不少人出來。
大型廠的倉庫保管員和門衛更是把單位幾乎所有的倉庫人員和門衛都供了出來。
從目前的口供來看，鐵運公司、貨場、大型廠涉案人員已經達到三四十人了。
這還不算完，現場抓獲的兩伙犯罪分子的司機也供出了革鋼其他一些廠礦同樣存在這種監守自盜的行為，目前已經涉及到了七八家單位。
觸目驚心！
林致遠匆匆的將這三十多份口供記錄看完，掩卷沉思。
耿振彪就坐在他對面，“致遠，下一步怎么辦還得你拿主意，是把案子控制在現有范圍還是繼續擴大？”
林致遠兩道濃眉一揚，“耿廳，我的意思是除惡務盡，這群蛀蟲趴在革鋼的身上吸血，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這件事還是要匯報給李總，讓李總最終決定。”
耿振彪一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我現在就打電話。”林致遠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振山的號碼。
“李總，案子有了初步的結果，我想當面向你匯報。”林致遠的聲音很低沉。
“來我家吧！”李振山一聽林致遠的口氣，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林致遠拿著這些口供，和耿振彪一起下了樓。
一九九六年一月一日，這天的陽光不錯，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但是林致遠的心卻冷如冰窟，他沒想到，新的一年第一天會以這種形式迎接他。
他心里清楚，一旦這個案子往深處追究，革鋼落馬的人將不計其數。
耿振彪上了林致遠的車，二十分鐘后，兩人出現在李家。
李振山看完這些口供，兩只手已經氣得顫抖不停，他抓起茶幾上的茶杯，用力的往下一墩，白瓷茶杯瞬間粉碎，滾熱的茶水流了一桌，李振山的手也被瓷片劃傷，滲出了鮮血。
“大哥，別生這么大氣。”林致遠噌的一下站起來，抓住了李振山的手。
李振山怒瞪雙眼，“致遠，我怎么能不生氣？你看看這些人都做了什么，我們在為革鋼流血流汗，他們卻在后面不斷的挖革鋼的墻角。這個案子必須一查到底，所有參與偷盜的人必須要進監獄。”
李振山一字一頓說道。
郭婷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一看到李振山手上的鮮血，嚇得當時就叫了一聲。
她急忙回房間，取出醫藥箱，急急忙忙的把李振山的手包扎起來，“多大歲數的人了，你的血壓高，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知道嗎？”
李振山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直到郭婷把他的手包扎完畢，他的情緒才算緩和下來。
李振山靠在沙發上，雙眼微閉，似乎在思考問題。
林致遠和耿振彪也不敢打擾他，兩人都靜靜的坐著。
林致遠知道李振山在權衡利弊。他剛才說的一查到底是沖動時說的氣話，現在冷靜下來，自然要好好思考一下。
現在全國各大鋼企的技術團隊都在革鋼，如果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的查案，消息走露的可能性很大。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這一點不能不考慮。
案子肯定是要查的，只不過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李振山休息了大約兩分鐘，這才睜開眼睛，他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致遠，你給小周打個電話。”
小周是李振山的新秘書，全名叫周朗，自從白玉泉調到燕京之后，就由他為李振山服務。
林致遠很快撥通了周朗的電話，然后把手機交到了李振山手里。
李振山接過電話只說了兩句，“小周，你現在馬上打電話給紀委的汪書記和馬書記，請他們立刻趕到礦山賓館去，通知他們后，你也到礦山賓館找我。”
李振山打完電話站了起來，“致遠，我坐你的車，咱們一起去礦山賓館。”
在去的路上，李振山和耿振彪聊了不少關于案子的事。
耿振彪不知道李振山的真實想法，也不知道這位李總究竟是要把范圍限定到哪個層級上，所以他說話很小心。
李振山到達礦山賓館之后不久，革鋼紀委的汪開濟和馬如斗就到了。
關起門來，李振山召開了一場會議，參會人員除了耿振彪、管悅城、王常松三名警察外，剩下的都是革鋼人員，林致遠，汪開濟，馬如斗都參加了這次會議。
汪開濟和馬如斗也看完了這些口供，兩人都很憤慨，當即向李振山表示，紀委愿意全程參與案件的破獲，對違紀違法的領導干部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房間里，六個人的目光都對準了李振山，等著他拿主意。
林致遠的目光中多了些其他東西，不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沒法開口。
李振山看了看林致遠，輕輕的笑了一下，“致遠，我知道你擔心什么？現在漢鋼的靳總，草鋼的呂總以及其他鋼企的技術團隊都在革安，你是不是想勸我等這些人走了之后，再徹查此案。”
林致遠點了點頭。
李振山這個月剛剛當選為神州鋼鐵行業協會常務副會長，偏偏在年底的時候，革鋼出了這么大一個案子，如果被同行知道，對李振山會有一定影響，所以現在徹查此案，不是最好的時機。
“李總，都說家丑不可外揚，案子肯定是要查的，但現在未必是最好的時機，我的意思是再等一段時間……”
李振山擺了擺手，“在我的任內出現了這么嚴重的大案窩案，還顧及什么臉面？查，現在就查，這個會開完，我親自給夏部長打電話做檢討，有什么后果我一律承擔。”
李振山鏗鏘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
林致遠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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