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產制度改革小組的成員買完產權之后，緊接著就是大公司領導班子成員，二級公司的領導班子成員，處級干部……
一時之間，房產公司的各個收費點，以及各廠礦的后勤科成了最熱鬧的地方。
每天都有人拿著厚厚的錢過來買產權。
有一部分家底殷實的工人見干部這么踴躍，他們也動心了，于是也從家里拿了錢，把現在住的公房產權買斷了。
但這畢竟是少數。
在買斷產權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新的問題。
比如一些剛參加工作時間不太長的大學生出身的干部，因為工作時間短，家底薄，他們想買斷產權，但是手里沒有那么多錢。
于是這些人就向房產制度改革小組提了建議，希望能夠用幾年時間分期償還購房款。
林致遠很重視這個建議，因為這種情況在革鋼是很普遍的，從八十年代末期開始，革鋼陸陸續續進了一大批大學生，他就是其中之一。
經過七八年的鍛煉，這些大學生有很多都走上了領導崗位，大部分現在都是科級和副科級干部。
這些人有前途，有眼光，看出未來神州房產私有化是必然趨勢，所以都想把現在的住房買下來，但是手里沒有這么多錢。
林致遠馬上向靳華英和領導班子做了匯報，就這個新問題在房產改革方案里補充了一條。
如果職工確實有暫時的困難，經本單位證實之后，購房款可以分為三年還清，不收利息。
這條補救措施立刻得到了大學生干部的強烈支持。
十天過后，林致遠把楊仲文和單明都找了過來，他要統計一下這十天的成果。
楊仲文和單明看著心情都不錯，一個個美滋滋的把他們各自手里的匯總表交給了林致遠。
林致遠一看，十天時間，一共有九千多套房產辦理了個人產權，共籌集了兩億八千萬的資金。
楊仲文沒有注意到林致遠的臉色，還在那夸夸其談呢！
“林總，要不怎么說你是領導呢？這腦瓜也沒誰了，整個革鋼也就你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單明卻注意到林致遠的臉色不善，一直低頭盯著手里那幾張統計表。
他偷偷捅了一下楊仲文，楊仲文這才看到林致遠好像有點不高興，急忙閉上了嘴。
單明小心翼翼的問道：“林總，是哪里出問題了嗎？”
林致遠指著統計表，嘆了口氣，“九千多戶售出產權的房子，干部占了百分之九十五還多，工人的比例太少了，這說明了什么？”
這兩人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楊仲文壯著膽子試探的問了一句，“林總，是不是工人沒錢啊？”
林致遠大搖其頭，“不是，就拿我父親舉例吧！我父親在革鋼工作了一輩子，像他那樣的老工人收入在革鋼一直是能夠排進前列的，八十年代末期，他每個月就能掙二百多塊錢，到九十年代，他每個月能掙四五百塊錢，如果不是三零五零提前退休，他現在在革鋼廠內的收入應該在一千五百元左右，年收入就是一萬八，再加上我母親的收入，兩個人將近三萬，而革鋼分給他的那套房子辦理產權還不到一萬五千元，是年收入的一半……”
“像我父親這種情況其實是占很大比例的，可以這么說，如果在革鋼工作十五年以上，不偷奸耍滑，老老實實上班，買下現在所居住房子的產權是沒有任何經濟壓力的，但是你們看看，革鋼一共有將近十九萬套公房，現在只售出了九千多套，還剩十八萬套，這十八萬套基本都是工人師傅的房子，這說明我們的工人不信任我們啊！”
單明斟酌了一下，“林總，其實也不是不信任，我父親住在鐵西的革鋼老房區，幾天前我曾經和我父親聊過天，那些老工人對現在的生活和收入還是挺滿意的，他們不買產權的主要原因還是觀念上的問題，在他們看來房子是單位應當應分發給他們的，自己花錢買，那不就是吃了大虧嗎？他們認為，反正這次產權改革也采取自愿原則，只要不強迫他們，他們是不會自掏腰包買下產權的。”
這個問題林致遠曾經和各單位的后勤科長談過，當時把這些人都說通了，但是后勤科長畢竟也是干部，和普通工人在觀念上，在覺悟上差了很多。
聽了單明的分析，林致遠意識到，想要說服那些頑固的老工人，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小。
他又不可能一個個去說服這些人。
該怎么辦呢？
其實最省事的辦法就是用現實來教育這些人，等再過幾年房價越來越高，買產權的成本就會水漲船高，到時候那些人就會后悔了。
可那是需要時間成本的，林致遠不想把戰線拉的那么長。
楊仲文和單明見林致遠不說話了，坐在那兒陷入了沉思，兩人便起身告辭了。
林致遠一個人在辦公室坐了大約半個小時，慢慢的想了一個辦法。
對付這幫工人，就要以毒攻毒，你們不是不舍得花錢嗎？那我就嚇唬嚇唬你們，逼著你們從兜里掏錢。
等到房價漲起來那天，你們就會感謝我了。
林致遠心中有了計策，拿起桌面上的電話，打給了靳華英。
“靳總，關于產權買斷事是，我現在手里有一份統計報表，是這十天的銷售數據，我想當面向你做一個匯報。”
靳華英一聽，“致遠，你趕緊過來，我一直等著你呢！”
林致遠坐車去了大白樓，向靳華英做了匯報。
靳華英一看統計結果，十天時間賣出了九千多套房子，一共籌集了兩億八千萬資金，當時樂的就有點找不著北了。
“致遠，這可多虧了你想的好辦法呀，沒想到效果會這么明顯……”
林致遠輕輕搖了搖頭，“靳總，說實話，我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靳華英有些吃驚，“致遠，這就可以了，十天時間籌集到了兩億八千萬，我那幾個科技項目足夠用了。”
“靳總，革鋼的房產制度改革可不僅僅只為了籌錢那么簡單，它的深遠意義在于未來徹底取消福利分房，減輕企業負擔，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只靠這九千多套住房根本達不到，而且，靳總您注意到沒有，這九千多套售出產權的住房，幾乎全部都是領導干部買下的，工人的比例甚至不超過百分之五，而且你看統計圖表中的日期，越到后面交易量越少，我敢斷言，接下來的幾天，這種下降趨勢還會延續，等到干部把產權都買完，交易量甚至可能會變成零。如果任由這種趨勢繼續下去，明年無論我們再怎么宣傳，都不會有工人買產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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