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靳華英打來電話，他邀請李振山和林致遠去家里做客。
今天是行業協會報到的第一天，有很多鋼企老總都還沒到，活動還沒正式開始，所以幾個人現在都比較有閑暇。
李振山和林致遠當即答應下來，在張亮的帶領下，坐車前往靳家。
靳華英的房子在市區內的漢鋼家屬樓，地段很好，面積很大，同樣是公房。
林致遠和李振山一進屋，當時就嚇了一跳，靳家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房間里空空蕩蕩，只有床和餐桌幾件家具，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副部級國企老總的家。
聽到房門響動，系著圍裙，拿著炒勺的靳華英從廚房里走了出來，一看到幾人這副神情，當時就笑了，“我這不是馬上要搬家了嗎？很多家具都已經提前打包好了。”
李振山這才想起來，靳華英到革鋼上任之后，一直沒有帶家屬，看來是準備這次開完會把家搬到革安去。
從廚房里又走出一個中年婦女，面對李振山和林致遠落落大方的打起了招呼，“李部長，林總，實在不好意思，你們第一次到家里來做客就趕上這個情況。”
靳華英介紹道：“李部長，致遠，這是我愛人孫平。”
“弟妹，華英到革鋼工作，辛苦你了，一個人在江漢，生活上肯定有很多不便。”
孫平莞爾一笑，“沒什么，這些年跟著他東奔西走，已經習慣了。”
“李部長、致遠，你們隨便坐，還有兩個菜就好，今天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靳華英又走進了廚房，很快，廚房里就傳出一股濃郁的香味。
十分鐘后，大家圍坐在餐桌邊。
靳華英熱情的招呼大家，“我這手藝肯定趕不上飯店的大廚，你們湊合吃。”
李振山望著這一桌子菜，連連點頭，“可以，可以，華英是好男人的代表，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值得我們學習。”
這句評語本來是說女人的，現在被李振山拿來形容靳華英，倒也貼切，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李振山指著林致遠，“你們不知道吧，致遠的廚藝那才叫好，一點不輸給專業廚師。”
靳華英很驚奇，“這個還真不知道，好你個致遠，居然敢藏私。”
林致遠也笑了，“是我的錯，等嫂子到革安以后，我專門下廚做幾樣小菜，請靳總和嫂子到家里來做客。”
靳華英的廚藝確實不錯，餐桌上擺的都是江漢比較有名的菜，清蒸武昌魚，排骨藕湯，蒸蝦，鴨貨……
江漢菜的口味偏咸偏辣，正好符合重口味的東北人，所以大家吃起來并沒有什么不習慣的。
靳華英準備了兩瓶茅臺，李振山，林致遠，再加上兩個秘書，張亮和羅朗，五個人喝了一瓶。
吃過飯后，孫平把餐桌收拾出來，林致遠和李振山、靳華英就坐在餐桌邊聊起天來，因為屋里已經沒有沙發了。
他們聊的自然就是在海外興建鋼廠的事。
這件事林致遠之前就和靳華英溝通過，當時靳華英雖然被林致遠說服了，但是他心里還是很向往能夠去海外開設鋼廠的。
今天正好借這個機會，李振山也在場，林致遠便詳詳細細講述了他反對的理由。
“靳總，我敢斷言，明年，南洋地區必然會爆發一輪規模相當大的金融危機，到時候當地經濟衰退，百業凋零，如果真要去海外設廠，到時候廠子還沒建起來，就得被迫停工……”
在九十年代神州的老百姓，只有在教材里能夠聽到經濟危機這個名詞，對它的感受幾乎是零。
但是對李振山和靳華英這樣的人來說，出國機會很多，能夠見識到外面的世界，他們是知道經濟危機的威力有多大。
一九二九至一九三三年，花旗國爆發了一場震驚世界的經濟大蕭條，波及了整個資本主義國家。股市暴跌，工廠破產，不僅導致了長期的大規模失業，也改變了社會關系，摧毀了執政政府。
到后來每隔一段時間，資本主義國家都會爆發大小不同的經濟衰退，雖然執政政府想盡一切辦法，但是依然無法避免。
如果南洋地區真的爆發類似的經濟危機，憑借南洋諸國的經濟體量和能力，恐怕五年都翻不過來身，到時候新建的鋼廠只能下馬，經濟損失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林致遠說的很詳細，但是靳華英卻并沒有全信，只不過李振山在場，他沒法當面質疑林致遠。
讓靳華英真正吃驚的是，他已經感受到了，在這件事的態度上，李振山是百分之百支持林致遠的。
要知道李振山現在可是一部之長，上級想要辦的事情，他居然會因為林致遠的一個推斷而全力支持，甚至不惜跟上級對著干。
這說明了什么？
靳華英不會認為李振山會幼稚到這種程度。
那就只能說明了一點，李振山是真的相信林致遠的推斷，南洋地區明年一定會爆發經濟危機。
這種信任出現在二人之間，既讓人驚嘆，又讓靳華英有些羨慕。
只有兩人長期合作，并且每次合作都非常成功，才會自然形成這種深入骨髓的信賴。
很顯然，他和林致遠之間就沒有這種默契。
無論是李振山還是林致遠，他們說的話，靳華英不得不認真對待。
靳華英做了一個權衡。
如果在印泥設廠，即便是張家提供土地和資金，革鋼提供設備和技術人員，那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因為要在平地上建起一座嶄新的鋼鐵企業絕沒那么簡單，不是只建一座工廠就可以的。一個鋼鐵企業，包括礦山開采，煉焦，煉鐵，煉鋼等一系列基礎廠礦，之后才是出成品的工廠。
這么一算下來，光是基礎廠礦設備耗費的資金就得超過十個億，如果算上成品工廠，二十億也擋不住。
再加上大批的技術人員去海外施工建設，工資支出至少得翻倍。
一想到那一串串的零，靳華英就覺得頭皮發麻。
在經過認真權衡之后，靳華英果斷的選擇了相信林致遠。
林致遠松了口氣，“靳總，我仔細想過，國內的鋼企有能力有條件去海外設廠的只有四大天王，現在咱們革鋼已經排除在外了，還剩三家鋼企，漢鋼的關總跟您很熟，如果由您出面做做工作，我相信關總會認真參考您的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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