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杞佑不可置信地反問。
“都是些腌臜事，臟得很，不適合讓你知道。”男人不是不愿意告訴杞佑，而是在他的認知里，覺得杞佑這么純潔，真真像個小神仙一樣的人，不能說那些臟東西污了他的耳朵。
“對了，我叫王安，你叫什么啊。”男人才反應過來自己都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于是趕忙問道。
“我叫杞佑。你是在村長這里幫工嗎？”從男人的架勢以及在房子里隨意的態度來看，杞佑更傾向于這個男人是村長的兒子，不過直接說不合適，于是他選擇了一個較為迂回的問話方式。
“沒，村長是我老子，算不上幫工。”王安回答，提到村長的時候，并沒有那種孩子對長輩的尊敬，語氣輕謾且無所謂。
杞佑在王安話落后，隱約聽見不遠處傳來吵鬧聲，心道不能被村長發現自己在這兒的事情，他直覺稻田螞蟥與副本事件強相關，村長一定對此諱莫如深，要是被他知道，指不定會節外生枝。
按照王安對村長的態度來看，他應該不會主動和村長說起自己來過后院的事情，那么剩下的就是安全從這里離開即可。
杞佑看著王安的眼睛，眼里仍舊含著淚，他道：“我今天是和其他幾個同行旅游的人一起來拜訪村長的，我和其中一個同行人鬧了些不愉快，暫時不想和他遇見，你可以幫幫我嗎？”
王安本來還想和杞佑多待一會說說話，不過一看到杞佑的眼淚，瞬間將自己的想法壓下，他扶著杞佑，邊走邊說：“這兒有個后門，你從這走就不會和討厭的人遇見了。”
王安帶著杞佑往后門走，路過一個裝修別致的小茅屋，接著沒走多久到達后門。
王安一腳將門踢開，將杞佑扶到門外后卻并未放手，杞佑不解地看著他。
王安紅著一張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讓你回去，但是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回答得我滿意了我就放你走。”
“什么問題？”杞佑問。
“你愿不愿意跟我好？”
*
杞佑離開村長家后，徑直往河邊走去，之前阿沖說傍晚不可以在河邊徘徊，不過現在還是上午，因此問題不大。
女鬼、上吊、河邊、螞蟥，這幾個關鍵詞中，和螞蟥相關的只有河邊，杞佑在聽聞螞蟥殺人后便立刻聯想到了河，村里人不允許在河邊徘徊，說明河里有東西讓他們害怕，螞蟥這種生物除了在稻田里有，在河邊也是可以生存的。
杞佑打算去河邊查看一番，希望能將兩者串聯起來得出新的線索。
杞佑避開村里人走到河邊，他之前專門問過阿沖這里的河在什么位置，避免到時候他們不巧走過去。
按照阿沖的描述，杞佑沒過多久就找到了村里那條唯一的河。
河水從很遠的地方流過來，經過村莊再往不知名的下游流去。
河水很深，兩岸相距較遠，如果不靠工具很難通過人力到達對岸。
河水本身較為清澈，不過由于深度較大，因此乍看河水表面，可能會誤以為這是一條黑河。
河水表面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杞佑于是走到岸邊的石板上蹲下觀察水里的情況。
因為水清，因此如果是出現在河水中上方位置的東西還是能夠看清的。
杞佑看了一圈，沒有看見料想中的螞蟥，于是他將視線投向水的中部。
水的中部也沒有螞蟥，不過能看見有幾只魚在游動。
杞佑被魚吸引住視線。
這幾只魚杞佑看不出是什么品種，但是魚身上有一點卻讓杞佑感到十分訝異和奇怪。
在中國境內，尤其是這種偏遠山村地區，淡水魚的大小一般最多也就一米左右，這還是在各種優良環境的加持下能達到的理想狀態。
但是杞佑面前河里的魚目測足足有兩米長，重量預估得有八十公斤。這導致杞佑一開始甚至都沒認出來那是魚，直到它們朝水上探了探頭，杞佑才勉強辨認出那是魚頭。
河里的魚似乎是在覓食，它們張開嘴巴，幾乎能將一個人的頭完全吞下的巨嘴翕張，杞佑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了魚嘴里的牙齒。
“你在看魚嗎？”小小的孩童聲音于杞佑背后響起，距離極近，幾乎像是對著杞佑耳朵邊說的。
杞佑下意識轉身，結果腳下一滑，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
一雙小手迅速抓住杞佑的手臂，不知道是因為心急還是什么，小手的主人一個用力，竟然真的將杞佑拽回了地面，然而相對的，小孩在力的作用下，被帶進了河里。
杞佑回過神的時候，只來得及聽見一聲清脆的撲通聲。
杞佑連忙趴到岸邊，見人還沒有沉下去，一手抓住岸邊的石板，一手撈住落在水里的小孩的手。
好在小孩很輕，杞佑即便現在身體弱的不行，但最終還是把小孩拉上了岸。
將人撈上來后，杞佑才發現眼前的人正是之前杞佑他們進村時遇見的那個被幾個大孩子圍著欺負的小孩。
由于落了水，小孩衣服全部濕透，本來就破破爛爛的衣服貼在身上，看著好似沒有穿衣服，只掛了幾根布條在身上一般。
一陣風吹過，小孩打了個哆嗦。
杞佑連忙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披在小孩身上，此時杞佑無比慶幸自己在出門前穿了件外套。
“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帶你回去換身衣服。”杞佑對小孩道。
“家里，沒有衣服。”小孩抖了抖身體回答。
杞佑在小孩說話的時候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樣。
小孩有一雙非常大的眼睛，又大又黑，因為營養不良，臉上幾乎沒什么肉，襯的那雙眼睛越發得大，盯著人看的時候，不知為何會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杞佑在給小孩披衣服的時候摸著那基本全是骨頭的手臂，一時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很早以前也遇到過和這個小孩身體狀況一樣的孩子，當時杞佑自己也還是個孩子，不過比瘦的只剩皮包骨的孩子還是要大一些的。
當時那個孩子偷了他的手機和錢包，被路人看見后，抓著那個小孩就要往警局送，那個小孩當時的眼神杞佑現在都還印象深刻，灰暗、無助、了無生機。
杞佑攔下了路人，他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為什么會上街行竊，但是那個孩子的身體太弱，太瘦了，手機和錢包對于杞佑而言不是什么值錢到非追究不可的東西，沒有必要因為這個就將一個比他還小的孩子送到警局。
也許孩子都是純真的，杞佑當時也沒想太多，攔下路人后將自己身上的現金全部給了小孩，不過他和小孩約定，之后不可以偷東西，如果沒有地方去，可以到他家里來，他可以讓爸爸媽媽幫助他。
小孩和他拉鉤約定后便消失了，此后杞佑再也沒有遇到過。
“你叫什么呢？”鬼使神差的，杞佑問道。
“沒有名字。他們叫我狗雜種。”小孩一眨不眨地看著杞佑，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話有什么情緒波動。
杞佑聽后皺起眉頭，他肯定不能用這重詞語稱呼小孩，于是道：“我看你們村好像姓王的比較多，我就叫你小王好了。”
小孩聞言點點頭，算是認下了這個稱呼。
“那么小王，你如果沒有衣服的話，我剛好帶了幾套，你先穿我的吧。”杞佑記得他的行李里面有一件外套和一條半截褲，小孩穿了可能會有些大，不過衣能蔽體。
杞佑見小孩虛弱的樣子，想到畢竟剛才他是為了拉自己才掉下水的，于是準備將小孩抱回家，誰知道剛抱起來走了沒幾步，杞佑便覺得手臂酸疼的不行。
之前在村長家脫過臼，后來在河邊拉小孩用了太多力，杞佑的手臂現在根本不適合抱人。
杞佑沒辦法，只能把小孩放下來，拉著他的手道：“我還是拉著你走吧。”
*
杞佑帶著小孩回到自己在阿沖家的臥室后，讓小孩先在木頭凳子上坐好，安置好小孩后，杞佑轉身走到墻邊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找衣服。
夏天的衣服都比較輕薄，杞佑本身行李也不多，因此沒過多久便找到了一件襯衫外套和一條對杞佑來說算的上是中短褲的淺灰色褲子。
杞佑幫小孩把身上的濕衣服脫掉，他讓小孩站起來，準備幫他把褲子脫了的時候，臥室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沈宴一臉陰沉地走進來，進門就見杞佑蹲在地上幫小孩脫褲子。
沈宴一把將杞佑拉起來，語氣算不得和善，他道：“你去哪兒了？”
杞佑回頭見是沈宴，于是將自己的發現和他說了一番。
沈宴聽后非但沒有獲得線索的開心，反而更加生氣了，不過在他即將發作的時候看見杞佑嘴上的傷口，他話鋒一轉，伸手摸上杞佑的嘴唇問道：“你這兒是怎么回事？”
杞佑經沈宴提醒才想起來自己嘴上還有傷口，不過因為過了一段的時間，傷口已經結痂，不特別去觸碰的話倒是沒什么感覺。
“不小心咬傷了。”杞佑回答完偏開自己的頭，拿著褲子準備給小孩換。
“他自己沒手嗎？”沈宴剛軟下去的語氣在看見杞佑的動作后，又變得硬邦邦的。
杞佑一頓，沈宴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這么大的孩子，按理說是可以自己換衣服的，杞佑之前腦子里自動把他歸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因此居然下意識忽略了小孩可能并不需要他的幫助。
“哥哥，我的手腕好像動不了了。”小孩孤零零的站在房間中央，他的上衣已經脫下，小小的上半身裸露在外，手腕上的紅痕清晰可見，而且不止紅了，似乎還有些腫。
應該是在拉他的時候受傷了。
杞佑這下沒辦法讓小孩自己換衣服了，于是還是走過去準備幫忙。
沈宴看著小孩，瞇了瞇眼睛，他將杞佑拉到身后，從杞佑手里將衣服褲子接過，說：“你的手也受傷了，還是我來吧。”不過話里話外沒有絲毫情愿的意思。
杞佑見狀也沒和他搶，依照沈宴熱心腸的程度來看，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沈宴壓著唇蹲下身子，即便蹲著身子他也比小孩高上不少。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孩，小孩也面無表情地回看他。
沈宴將小孩提起來，正準備一把扯下他的濕褲子，誰知道小孩突然哭了起來。
杞佑走過來就見沈宴提著小孩胳膊，忙讓沈宴放手。
沈宴見杞佑又準備自己上手，于是有些咬牙切齒道：“剛才手滑，現在沒事了。”說完真就盡心盡力得給小孩換起衣服，雖然動作迅速，但是手上不再粗暴。
“你們從村長那兒出來后，有什么發現嗎？”杞佑趁著沈宴換衣服問道。
“都找你去了，哪有什么發現。”沈宴說起這個就有些生氣，他當時以為少年遇險了，幾乎要把這鄉下地兒翻遍了，結果回來就看見少年在幫一個副本中的npc換衣服，氣的沈宴當場就想發火。不過想到少年那嬌氣愛哭的性子，他要是發火，一會哄不好難受的還是他，于是只能生生忍下。
杞佑之前的副本單獨行動慣了，從來就沒有行動前和別人報備的習慣，因此對于沈宴的抱怨他一開始有些莫名，反應過來后向沈宴說了聲抱歉和謝謝。
沈宴本來就已經被降到一半的火瞬間全部熄滅。
“他怎么弄？”沈宴指了指小孩問。
杞佑還沒開口問小孩，就聽小孩說他要回家，杞佑聞言準備送一送他，結果被沈宴攔住。
沈宴道：“你休息，我來送他。”
杞佑想到之前抱小孩導致自己衣服上也沾了水，而且在河邊還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可能需要沖一下澡再換一身衣服，于是向沈宴點點頭。
沈宴裝模作樣地將小孩抱起來往外面走，出了阿沖家的大門后就把小孩放下讓他自己走，和小孩保持著一前一后的距離。
走了一段路，在已經看不見阿沖他們家的房子后，小孩冷冷道：“我自己回家。”
小孩說完，也不管沈宴是什么反應，獨自一人繞過幾條小路后消失在沈宴面前。
走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在杞佑面前虛弱的樣子。
沈宴看著小孩離開的背影，掀起嘴角，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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