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佑回到現實世界后，一覺睡到中午。
他上午沒課，下午一點鐘有一節【統計學】，上三小節，四點半下課。
杞佑住的地方樓下就是地鐵，到學校大概就十五分鐘車程，因此時間很充裕，他吃了點東西，陪扣扣玩了會兒，這才背上挎包出門。
地鐵上，杞佑無聊刷了下手機，一則群消息彈出，是一條進群申請。
驗證消息寫著：21級經濟學二班白申。
這是他們社團的群。
杞佑大一剛入校的時候，對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有著天然的信任，一次吃完飯路過學校地標建筑青春廣場，恰逢社團招新，杞佑沒什么興趣，看了一眼就離開，誰知道半路被一個看著非常靠譜的學長當場阻攔，學長拿著一疊單子，真誠又懇切地細數了他們社團的美好，什么免費學習，公費旅游，絕不占用休息時間開會，每天都有免費娛樂節目看等等，杞佑當時剛好有一節專業課要上，老師大一抓得緊，點名沒到直接不及格處理，杞佑被攔著一直走不掉，最后只能妥協，交了一百的入社費，被拉著進了他們吹得天花亂墜的社團QQ群。
群里加上杞佑，一共九個人。六個學長兩個學姐，其中有兩個學長、馬上要畢業，一個學姐即將要出國交換。
后來杞佑了解到，所謂的免費學習，就是社團那個鋪滿灰的架子上擺的那幾本破書；所謂的公費旅游是每周五免費刷卡坐校車去老校區還器材；不占用休息時間開會那倒是真的，畢竟社長為此還專門要了每個成員的課表，務必保證會議時間卡在每個人的上課時間，接著所有成員點進鏈接開他個一小時的騰訊會議。
雖然杞佑實在不知道他們一個打軍體拳的社團有什么是非得開個線上視頻會議討論的。
當然，以上情況全部發生在杞佑入社團那年的第一個月，自杞佑加入后，社團有一天突然受到學校重視，起死回生，接著涌入一大批新生力量，內部管理也是越來越規范。
負責當年招新的學長認為這都是杞佑的功勞，以一己之力將他推上社長的寶座，杞佑根本來不及拒絕，第二天就稀里糊涂地被迫帶著一幫子人去敬老院給爺爺奶奶表演去了。
當然，杞佑沒上場，不過在那一刻，他倒是終于明白了所謂的每天都有免費娛樂節目看是什么意思。
學長估計也只是把杞佑當成吉祥物供著，社團的事情基本全部都是他自己忙前忙后，杞佑大多數時候都只是露個面，所以硬要說最能體現他社長身份的，應該就只有那個掌握了新人“生殺大權”的社團QQ群群主頭銜。
杞佑看著手機上的申請，點了同意。
一般這種直接申請進群的，都是提交過紙質申請并通過審核的人。
雖然杞佑不理解為什么一個籃球打的好好的人要跑來打軍體拳。
可能是源于熱愛吧，杞佑想。
杞佑點了同意后將將手機揣回兜里，正好地鐵到站。
由于是才開學，因此第一節課基本沒講什么知識點，老師在臨近下課的時候點了次名，接著掐好點兒一般，下課鈴一打就第一時間拿著包匆匆離開教室，走的非常瀟灑，不愿多上哪怕一分鐘。
......
今天外面陽光很好，即便已經快到傍晚，太陽依舊照的人暖洋洋的，杞佑下課后想起長明湖林子里的小奶牛，于是沒直接回家，而是挎著包掃了輛共享單車去南苑。
之前扣扣生病，杞佑帶她去醫院時剛好背的就是身上現在挎著的包，因此里面還裝著當時給扣扣準備的貓罐頭。
共享單車進不去長明湖旁邊的林子，杞佑將單車停在外面后往里走。
還沒靠近灌木叢圍成的空地中的那個粉色小窩，就聽見幾聲仿佛抽了幾十年大煙的破鑼嗓子發出的嚎叫聲，杞佑嚇了一跳，以為小奶牛遭遇了什么不測，急忙跑過去，結果趴在窩里的老煙槍一看見杞佑褲管子，立馬收聲，接著嗲嗲地喵了起來，整個切換過程非常絲滑。
杞佑一時之間有點不能接受曾經的乖巧小天使背后竟然是摳腳大漢的打擊，愣在原地沒有進一步動作。
就，不知為何，有種林黛玉倒拔魯智深的荒謬感。
小奶牛是一只有著黑白相間花色的小母貓，她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在杞佑心中幻滅，聞到罐頭的香氣，這會兒已經邁著優雅的貓步從窩里挪出來，用頭蹭了蹭杞佑褲腿。
杞佑回過神，震驚的同時又覺得很好笑，于是他笑出了聲。
小奶牛抬頭望著，見杞佑心情好，很給面子地掃了幾下尾巴。
杞佑將罐頭拿出來打開，從小奶牛的窩里拿出食盆，倒進去。
小奶牛有了食物，沖杞佑意思意思地喵了聲，接著矜持地轉過身開始進食，細嚼慢咽。
喂完貓，杞佑拿著樹枝和小奶牛玩了會兒，天色有些黑地時候，站起身往回走。
來時走的大路，回去時杞佑準備抄近路。
順著長明湖往下走，第一個路口左轉有一條直接到學校側門的小路，杞佑之前經常走。
往常那條路沒什么人，小路也很空曠，結果今天走近了才發現，那塊地方居然因為改造被圍了起來，周邊堆滿了建材，側門的路被堵死了。
杞佑無法，正打算原路返回，就聽幾塊大板子形成的障礙后面，有聲音傳出，似乎是在打電話。
杞佑停下腳步側身立在建材后面。
“沒有，這次的和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樣。”
“用了，不過對他不起作用。”
“好的，我知道了。”
“......對了，他，什么時候才能從那兒脫離。”
“......”
砰的一聲，杞佑身前的建材板子猛烈晃動，杞佑趕緊往旁邊躲了躲，只聽剛才還畢恭畢敬的聲音突然充滿戾氣，“草，裝什么大尾巴狼，真幾把惡心。”
建材板子不再顫動后，杞佑聽見更遠一些的地方有另一個聲音喊了個名字，距離杞佑近的那個聲音應了一聲，接著逐漸遠去。
稍遠一些的那個聲音喊的名字是‘白申’。
*
杞佑回去后因為身上帶了其他貓的味道，被扣扣認為在外面鬼混有了別的貓，于是不僅不讓他抱，還傲氣地絕食抗議。
剛好左立打來電話約他吃晚飯，于是杞佑換了身衣服去赴約，順便去外面散散其他貓的“香水味”后再回來伺候家里的這位祖宗。
左立定的是一家中餐館，之前他們吃過一次，杞佑很喜歡他們家的酸菜魚。
杞佑到的時候，左立已經點好餐，全部都是杞佑愛吃的，甚至貼心地點了兩份酸菜魚，生怕杞佑不夠吃似的。
杞佑最后不出意外地吃撐了，左立提議去街上走走。
付完錢兩人一前一后走出飯店，接著并肩走在街道。
現在正值初春，白天有陽光的時候還好，但到了晚上，風吹在身上，依舊帶著冬天的寒意。
路旁的燈全部亮著，不同位置的燈交錯，將人照出好幾個影子。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都十幾年了，佑佑都大二了。”左立說。
“左立哥，你這話說的你多老似的。”杞佑聽著左立這仿佛老年人般的感嘆，回他。
左立笑了笑，帶著些調侃道：“佑佑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有沒有喜歡的人。”
杞佑今年十八，剛成年。
杞佑一聽就知道左立在調侃他，于是以相同句式反駁：“左立哥才是真正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了，有沒有大嫂人選啊。”
“有。”
路邊有個小孩因為媽媽沒給自己買玩具，正在地上滾來滾去，嘹亮的嚎哭聲響徹整個街道，剛好蓋過左立的回答。
“啊？”杞佑連忙湊近左立身邊。
“沒什么。”
“我剛沒聽見，你是不是說話了。”杞佑提高聲音問。
地上那個小孩的媽媽拿著手機在拍她那撒潑的兒子，顯然和兒子杠上了。
左立見狀，帶著杞佑轉了個彎離開那個是非之地，兩人往之前停車的車庫走。
走了好長一段路，小孩聲音終于漸行漸遠，左立開口：“佑佑，如果有一個人對你有恩，你不受控制地愛上他，后來發現這個人是個小偷，他冒領了對你而言的那份恩情，你真正的恩人不是他，你還會愛他嗎？”
杞佑聽完后，隱隱覺得這詢問方式熟悉，腦海靈光一現后，想起來之前網上很流行的梗，叫‘我有一個朋友，xxx’，其實這個朋友就是他自己。
怪不得今天突然問他戀愛的事，原來是為情所困了，為了他將來的大嫂，杞佑決定好好開導寬慰左立。
這里的‘一個人’應該是左立，那個‘你’應該是他未來大嫂。
不管對錯，能幫一把是一把，畢竟左立哥都二十好幾的年紀了，每天卻過的跟個苦行僧似的，不談戀愛不搞曖昧，把林阿姨著急地都準備給他在婚戀網站上報名參加節目了。
“我認為應該是愛的。”戀愛經驗為零的杞佑如是回答。
左立突然停下腳步，杞佑走到一半發現他沒跟上來，轉身看他。
路燈下，穿著卡其色風衣的左立站在那兒，風將他的衣擺吹起來，杞佑在他眼睛里看見了路燈的反光。
像眼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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