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人眼眸純黑，里面看不見絲毫光亮。
他機械地移動到杞佑身前，動作迅速地掐住杞佑的脖頸。
杞佑雙手抓住黃袍人如鷹爪般有力的手掌，卻絲毫奈何不得，那雙大手逐漸收緊。
杞佑恍惚中聽見了骨頭摩擦的聲音，疼痛刺激得他眼尾泛紅，很快不受控制地流下生理性淚水。
意識漸漸潰散，眼皮越來越重。
扣住黃袍人大掌的兩只手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無力，直到最后，頹然垂下。
“唔啊！”就在杞佑即將失去意識的下一刻，黃袍人突然放開杞佑，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他痛苦地呻吟，表情的扭曲使得本來俊朗的外貌變得極為猙獰。
“咳哈，咳咳咳、咳咳。”杞佑在脖子上的手松開的瞬間劇烈咳嗽，他的胸膛猛烈起伏，像是要將自己的肺咳出來。
“額啊啊啊啊！——”黃袍人的呻吟變為尖叫，他開始用力撕扯自己的衣服，接著雙手一下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的臉下一秒漲的通紅，額上的青筋鼓起跳動，后槽牙死死咬住，兩頰形成清晰可見的肌肉形狀。
杞佑剛緩過來一點，便急忙扶著方形體邊緣站起來，他得逃，趁著機會趕緊逃，他還不能死，他還要救......
“佑，哥哥。”杞佑好不容易爬起來，便被人一把拉住手臂。
杞佑奮力掙扎，然而他現在全身無力，根本無法撼動對方。
“哥哥，杞佑師兄！”
杞佑聞言停下動作，他瞪大雙眼轉頭看向黃袍人，語氣滿是震驚，“白申？！！”
黃袍人在看清杞佑的模樣后，臉上出現濃濃的懊悔與不知所措，他的眼神不再森冷充斥殺氣，而是盈滿心疼與難過。
“......哥哥，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的，我想救你...我以為我可以救你的。”
白申垂下眸子，緊緊盯著杞佑脖子上刺目顯眼的淤青，恨不能當即砍了自己的手，他用力咬下自己的舌尖，腥味霎時蔓延整個口腔，終于將這個瘋狂的想法暫時按下。他要救哥哥，他該死，但不是現在。
“你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杞佑腦子很混亂，完全不明白白申在說什么，稱呼他為杞佑師兄，這只可能是副本外的同校師弟，但白申當初卻裝作對恐怖世界完全不知情，他為什么要騙自己？
杞佑不知為何又想起了之前聽見白申打電話時判若兩人的態度與語氣，即便是在副本外，他的性格也總是變化莫測，白申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救他又是什么意思？還有一點，為什么他會變成安斯艾爾大祭司，剛才不受控的瘋狂狀態又是怎么回事？
一個又一個疑問充斥杞佑的大腦，以致于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從哪一個問起。
“哥哥，我一直都想和你相見，用我真實的樣子，過去的十一年，我幻想過無數遍我們相認的場景。”
“我想讓你為我驕傲，我想保護你。”
“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
見杞佑茫然地皺眉，白申頓了會兒，語氣像是陷入回憶，“我之前和你講的福利院被欺負的孤兒，那個其實就是我，可能你不記得了，小時候你救過我的。”
“我一直想告訴你，那天之后我再也沒偷過別人的東西了。”
“我們拉過勾，向你保證過的事，我一直都有好好遵守。”
杞佑抓住白申的手臂，卻沒能發出聲音，好半晌，他聲音沙啞道：“你是那個小孩。”那個很瘦很瘦、皮包骨頭的小孩。
“哥哥，我真的很想待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在旁邊看著，我也能開心很久。”
杞佑意識到什么，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白申身上的黃色衣袍被他揪出交錯的褶皺，“你要做什么？！”
白申分外小心地握上杞佑的手，他眼里涌動著太多情緒，雜糅在一起，最后竟只混合出了悲傷，“哥哥，當心左立，進副本，是他做的；影響并間接控制系統，破壞副本殺死BOSS，是他的計劃；包括殺了你，也是他下的命令。”
白申說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杞佑看見他將手直直插進胸膛，杞佑慌亂地伸手準備替他堵住，被白申攔下，白申斷斷續續道：“...這樣，我就，不會傷害你了。”
“白申，你在干什么？！這樣你會死的！”
血止不住地流，幾乎浸染白申整個身體，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上杞佑脖子上的淤痕，眼睛流出血淚，因為嘴里有血，他的話變得不甚清晰，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嚇人，他咽下往上翻涌的鐵銹味液體，努力揚起笑，“哥哥，謝謝...你，還有，我.....”
“砰”的一聲響，杞佑愣愣地看著眼前破碎的光點，他的手還維持著抓握的姿勢，手心卻一片虛無。
“嘖。”充斥不滿的輕嗤聲突兀的從身后傳來，接著杞佑的后背趴上一個東西。
“早就料到那只狗靠不住。”身后人環住杞佑的肩膀，玉白的手虛虛撫摸他脖子上青紫猙獰的部位。
見懷里人沒有反應，他有些不滿，“你不好奇我為什么沒死？”
杞佑仍舊呆呆地站著，身后人總算沉不住氣，他從方形體中踏出，來到杞佑面前。
他好看的眉皺起，表情陰沉，“不過是一條下賤的狗，死就死了，值得你這么在意？”他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一把握住杞佑的肩膀，將其身體掰正面對自己，“為什么不回答？”
“我在和你說話，為什么不看著我？”
“你看看我啊，我才是那至高無上，我才是你的...”
“我愛你啊。”
“左立哥。”杞佑眼珠動了動，轉向面前與他模樣相似的‘加繆爾’，“你想殺了我嗎？”
‘加繆爾’身體一僵，很快恢復自然，他雙手捧住杞佑的臉頰，眼里盡是迷戀。
“怎么會？！”他激烈反駁，“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這兒嗎，我是為了幫你。”
“沒有人的幫助是建立在欺騙之上的。”杞佑本來該非常震驚與憤怒的，但實際上他異常平靜，“白申說的都是真的，對嗎？”
之前被壓下的疑點此刻全部清晰地出現在腦海，白申的異常、左立的失蹤、進入恐怖世界的原因，忽然便一一得到解答。
過往種種，竟都是一場為了殺死他而布置的騙局，擁有這等能力，左立還是人類嗎？
“左立...”杞佑發現自己無法像之前那樣稱呼他，“我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么？”
左立沒有立即回答杞佑的問話，他將杞佑抱進懷里，聲音憐愛道：“阿佑，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雅典嗎，我們以后有很多時間，回去后我就幫你請假，我們一起去。對了，你喜歡的那家餐館我買下來了，我和他們的廚師學了你最喜歡的那幾道菜的做法，旅游的時候做給你吃，你如果擔心扣扣，我們還可以帶上她，這樣路上你也不會覺得無聊，我們......”
“沒有我們，左立。”杞佑打斷他，“沒有人喜歡活在謊言里。”
“只要你永遠都不知道真相，假的最后也會變成真的。”左立語氣冷淡下來，“我不會放手的，更不會讓祂醒過來。”
“......沈宴。”
“什么？”
大殿門口，一只腳從容地跨過門檻，步伐穩健地朝殿內的兩人走去。
來人周身縈繞著黑紅暗芒，襯的那張本就出色的臉更加出挑，甚至近乎妖孽邪肆。
左立猝然回頭，看清來人的模樣后，終是狠下心來，他手中聚起鋒利的尖刺。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來人語帶嘲諷與厭惡，“可真廉價。”
是沈宴，但又不完全是。
左立沒有回應，他安慰杞佑道：“阿佑乖，不疼的，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他舉起尖刺，看向沈宴，“七零八落地被拼湊，也真是難為你了，不過最后的勝利者是我，而你，只配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著。”
“陰溝里的老鼠。”沈宴話未說完，空間自發凝聚攻擊，直直沖向左立后背。
左立自知躲不過，但臉上并未露出慌亂或挫敗的神情，他輕拍杞佑，下一秒尖刺猛地扎進杞佑身體。
杞佑甚至都沒能發出聲音便軟倒在左立懷里，那尖刺沒入杞佑胸膛，與他的身體融合。
同一時間，沈宴的攻擊擊中閃避不及的左立，左立的身體瞬間炸開，一抹銀色從肉身躥出，被沈宴一手抓住。
沈宴走到倒在地上的少年身邊，他將少年抱起，眸色柔和地長久注視著，最后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將杞佑放進方形體中，撫摸他的臉頰，“佑，真相是什么，你親自去確認。”
“快些記起我吧。”沈宴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
方形體發出亮如白晝的金黑雙色光芒，它們將杞佑完全包裹，下一瞬，整個空間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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