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聽凌遠提起了這個名字，不由得回想了那天沈林站在走廊前對著自己打招呼的模樣。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下透著對周圍的慵懶與不在意，是漫不經心，卻也更像是厭倦。
難怪她當時覺得沈林雖然嘴角帶笑，但眼眸中卻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集完美于一身的明日之星，就算未來沒有進入更高層度的國家隊，繼承家業也是其他人所羨慕及向往的存在。
可誰又知道這華美絢麗的外衣下，卻是早已被虱蟲啃咬過后的腐爛。
在這種家庭環境中長大的沈林，就連作為成年人的季青也無法看透這位僅僅十幾歲的高中生內心的想法。
如果這層防火墻的背后真的是沈林在操控，那他這么做又代表了什么呢？
凌遠像是看出了季青的疑惑，便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眼眸幽深地緩緩開口。
“據我所了解到的情況，這家制藥集團最早是靠著沈林媽媽的家底度過了十幾年前的金融危機，或許沈林這么做，可能也是為了他媽媽的心愿。”
“不過，這也僅僅是我的猜測，想要知道真相，我們明天可能要去親自問問沈林。”
季青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果凌遠說的這個情況屬實，那么沈林如此維護集團，也算是情理之中。
維持集團的最后體面，這也是沈林唯一能夠做到，并且讓他媽媽安心的事了。
季青心中暗自嘆氣，對于凌遠所說明天去問問清楚表示贊同。
畢竟現如今唯一的突破口還在沈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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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上午第四節課結束后，季青與凌遠來到了高二那層，下課鈴響了之后的教學樓陸陸續續從教室內走出了許多人。
一時間的擁擠讓季青上前下意識拽住了凌遠的校服衣袖，凌遠反手拉住她的手腕擠出人群。
動作力度雖大，但握住她手腕的時候卻刻意放輕了不少。
季青被凌遠帶著來到了高二3班的門口，卻也正好看見了從教室內走出的沈林。
沈林抬眼看見他們倆的時候，表情并不意外，而是一如既往地勾著嘴角打招呼道。
“你們來了。”
季青注意到了沈林的語氣中帶著肯定，隱隱中像是知道他們今天會來找他。
凌遠也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猜想，“……是你嗎？”
眼眸中的神情像是能看穿一切的敏銳與幽深。
沈林自顧自地輕笑了聲，明明嘴角帶笑，可眼神卻散發著冷意。
就像是冬日中的暖陽中透著股絲絲的寒。
季青緊張地抬眼看向沈林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他接下來將會說出的答案。
周圍是放學后的嘈雜，從教室內蜂擁而出的學生們成群結伴地走向樓梯口的方向。
時不時回頭望向3班門口那道惹眼高挑的存在。
沈林此時的嘴角笑意深了幾分，微微瞇眼望向走廊外的前方，薄唇輕啟。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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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好一會的教學樓已然沒了方才的喧鬧，正午的陽光很是和煦溫暖，可時不時刮來的冷風又讓人下意識提了提衣領。
季青與凌遠方才跟著沈林走到了教學樓的天臺處，毫無遮擋物的平地讓冷風刮得更加猛烈。
季青縮了縮脖子，皺眉看向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的沈林，忍不住開口問。
“你這么做，是因為……你媽？”
沈林雙手搭在生銹的欄桿處，像是絲毫不在意寒風的侵蝕，聽到了季青的話隨之轉身靠在了欄桿上。
他喉結微微滾動了幾下，沉吟片刻后回道：“是。”
凌遠的猜想也因為此時沈林的肯定而成功驗證。
凌遠緊跟追問：“那你一定也知道你爸做的那些事吧？”
沈林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神情中透著淡淡的厭倦。
“……我是討厭他，討厭他這些年做的所有事，但集團是無辜的……我媽更是。”
季青知道沈林家中的關系復雜，他們作為局外人更加不了解他家中的情況。
一時間也不知從哪個突破口開始問起。
而沈林像是注意到了凌遠與季青的沉默不語，頓時深呼了口氣，開口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你們不需要做出這種可憐我的表情，我這么多年都已經習慣，對那些陳年舊事早就麻木了。”
“……想讓我家老沈一夜間身敗名裂，是你們的計劃吧？”
季青聞言，心中一緊，抬眼間正好對上了沈林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她咽了咽口水，身邊的凌遠卻早一步地發話回道：“我們只是想讓我爸不去那所研究院，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僅此而已。”
沈林故作恍然地點了點頭，嘴角依舊掛著笑意，并沒有因為凌遠的話而感到生氣。
語氣中像是夾雜著難以察覺的輕嘆，“我對于你們的計劃并不感興趣，他的死活也與我無關。”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集團的存亡在我眼里，比他重要得多。”
季青自然也明白了沈林話中的意思，這也代表了沈林默許凌遠與她去揭發關于他爸曾經做下的事。
可自然也要避免讓集團陷入危難，讓這所接近于倒閉的企業走向尾聲。
季青之前總覺得沈林看上去并不像個什么好人，每天在校內活得那般張揚惹眼，讓所有女生都為之瘋狂，創造他們課后所談資的八卦傳聞。
與平日里低調行事的凌遠與曾饒截然相反。
而如今他說的這番話，倒是讓她直接改觀于對他的刻板印象。
對于自己親生父親曾經干過的事，不屑于隱瞞，更懶于替其掩蓋，卻似乎更渴望凌遠和她這種人去揭發真相。
沈林能做的也只有小心翼翼地維護家中丑聞的那最后一點點尊嚴與體面。
面前明媚張揚的少年嘴角永遠掛著笑意，就如同在盛夏中熱烈盛放的向陽花。
像是并不擔心如果依靠多年的父親，一朝入獄，之后將會面臨著怎樣的拮據生活。
他活得熱烈，活得灑脫，并不在意身邊人對于他的討論與看法。
只是依照著自己的本心活著，堅守臨終前媽媽對于自己的寄托與期望。
季青上前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深呼了口氣。
驀然間覺得面前少年身后的光照著他格外耀眼。
從物理角度而言，我們每個人都是物質，而物質的本質其實是光。
所以，你是一束光，我也是一束光。
茫茫宇宙中140億年后的兩束光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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