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測動容的話語從侍衛口中說出。
緊接,朝堂百官順著崇明帝目光方向,齊齊望向云皎月。
云皎月站在議政殿門口沒動,清明眼眸快速映下轉瞬即逝的眼睫陰影。
聽見來為她打抱不平的人群中竟然還有失足女子。
胸腔想當然地被一股涌動的暖流充斥,隨即暗自生出愧怍。
那些女子……
有不少都是被她所累,可能這輩子都不能離開青樓。
現在她們卻因為不知服妖內情,為她奔走求生。
對這些人,她這輩子都難償虧欠。
一旁的徐公公沒催促云皎月去詔獄,混跡朝堂頃刻間洞察了形勢變化。
意識到女人或許根本不必被懲治。
崇明帝用力咬合著咬肌,臉部肌肉緊繃。
他手腕抵向桌邊握拳,威嚴強勢逼人,“云皎月,你這運氣真是好!”
“王者皆以百姓為天,凡舉事,必先審民心然后可舉!”
“宮外有那么多人替你說情,你這顆項上人頭,朕想要卻不能輕易再要!”
崇明帝怒目而視,神情顯而易見摻雜著一絲冷笑。
眼前的云皎月,已然成了個燙手山芋。
不管他怎么處置,最后的結果都不會讓他滿意。
殿內,陸乾亮如寒星的眼睛緊緊注視云皎月,像是想將人里里外外都看透。
原來……
孤注一擲不肯承情,是因為早有脫身之法嗎?
確認云皎月會轉危為安,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漸漸舒緩。
但忽地失笑自嘲。
嘲弄自己事事算計,連微末真心都摻雜著利用。
關于云皎月,他徹底出了局。
好在他接連幾次的行事出格,幾月前不僅舉行燈會致使刑事案件頻出,且沒有分寸地擅闖學士府內院。
外加這回他為了云皎月甘愿用掉丹書鐵券擺出的誠心。
應該可以打消大半崇明帝對他的戒心。
劉彼大人借機諫言,“陛下,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
“請陛下饒恕祁夫人。一來祁夫人對皇子公主確實有救命之恩,理當重賞。”
“二來實乃吳千并非好人,他早就該因自己再起淫心死在流放途中。因此不管祁夫人是不是殺人未遂,都不該得到處置!”
薛大人道,“陛下,臣附議。罰不當罪,不如不罰!請陛下赦免祁夫人!”
“請陛下赦免祁夫人!”
群臣粗獷有力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議政殿。
崇明帝被內外壓力逼迫,手背青筋暴起。
又一次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了云皎月,“云皎月,你說呢?”
聲音透徹傳至耳畔:
“你希望朕如何處置你,是就這樣算了?還是小懲大誡?”
“亦或者,是逆群臣與宮外百姓所愿,繼續固執己見地砍了你?!”
云皎月目光沉著平靜,她清楚崇明帝雖貴為大齊之主,卻實在鼠肚雞腸。
如果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就算她逃得了死罪,她所在意的人,也必不可少會被帝王之怒牽連。
沒有主動再進殿內。
就地跪在門外,對著崇明帝端方恭敬行了個大禮,“陛下。”
“我自知罪孽深重,是有幸得了宮外民眾同情,才僥幸讓陛下再議我的生死。”
云皎月緊抿薄唇深吸了口氣,腦海閃過一幕幕和祁長瑾相處的片段。
說不清是遺憾還是后悔。
一字一句鋪墊道,“當日,我在西寧侯府救安遠公主于垂危。”
“那時西寧侯夫人曾說我年輕,還不知道家的重要性。”
“如今想想,為人女兒與妻子,不論我對外有無錯處,都該維護自家聲譽。”
云皎月心情沉重,“我不后悔對吳千動手。”
“但我確實不該將帝師府和學士府,置于被外人指指點點議論的境地。”
云皎月回憶過去幾月發生的所有事情。
不希望因為自己想離開京都,就連累帝師府和祁長瑾被遷怒。
克制心底翻涌情緒,“陸大人一生剛直……”
聽見自家女兒疏離的稱呼。
陸崇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皎月,你想干什么?”
云皎月直視崇明帝,虔誠道,“他畢生所愿就是做個盡心盡力輔佐您的臣子。”
“而我的夫君,他五歲啟蒙,十八年來無一日不砥志研思。”
“我不愿意因我一人之過毀譽兩府,更不愿天下人往后提及陸大人時,會說他治家不嚴教導無方,譏訕他連治家的能力都沒有,更遑論輔佐您治國。”
云皎月心里一揪一揪地疼,話語頓了頓。
強硬控制自己的情緒,呼了口氣嘆惋,“自然了,我也不想讓斗筲小人,以貶低我的方式折損我夫君。”
“所以……”
“陛下,我云皎月自請和離。從今日起,再不做祁長瑾的妻子,另割舍與陸大人的父女之情,發誓終身不再進京都一步。”
話音落下,臣子們瞠目結舌。
陸崇怔怔愣在原地,步入中年甚少會焦灼。
痛心這個女兒過于懂事,“皎月,你這是干什么?”
“身為你的父親,我不怕外人會編排!長瑾是你的夫君,他自然也不怕!”
“陸大人不必多說了。”云皎月斬釘截鐵打斷陸崇的話。
清楚明了自己的選擇,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結果。
在京都官婦之中,唯有她牽扯進不少讓人說閑話的事情當中。
先是寧顧行雨夜搜查,再是姜王妃闖府,現在又牽扯進殺人未遂的案子。
這一次兩次,外人或許會信她清白無辜。
可次數多了,總會有些人在背地說些蒼蠅不叮無縫蛋的話語。
只有她離開京都,和祁長瑾還有陸崇都再無關系。
他們就再也不會因她而受指責。
在廣大不細究內情的外人眼中,或許能留下家風嚴謹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
她所求和離,也是稱了這位昏庸帝王的心意。
崇明帝絕無可能會讓受人爭議白玉有瑕的臣子教導皇子。
與其讓崇明帝勒令她和離,讓君臣生出間隙。
倒不如當她開口做這個惡人。
臣子們紛紛勸阻,“祁夫人,就因為一個罪孽深重的奸.淫人犯,你怎值如此啊!”
“是啊,你是帝師之女,學士之妻,更是皇子皇女的恩人。”
“以你如今已有的地位,又何必拋棄所有自請出京?就算要請罪,進庵堂念幾月經文自省就是!”
發出勸阻聲,并非杜重薛大人等人。
后者立刻意會云皎月這是壯士解腕,是想犧牲自己一人,換取父親和夫君的前程安危。
要是云皎月真斷絕父女、夫妻之情。
帝師府和學士府的關系就不會再如從前密切。
這也是崇明帝最想看到的局面——
從前他信賴的老臣,和現在他想扶持的新臣,失去了聯結彼此過度交好的橋梁,日后就不會再緊緊擰成一根繩索。
崇明帝雙眼微瞇,黝黑眼珠滲出的冷意充斥審視意味。
垂眸望去,眼神不復暴虐狠厲。
從云皎月口中,顯然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
他會提拔祁長瑾,讓朝堂呈現多足鼎立的局勢。
這是他身為帝王所能傳給皇子最好的禮物。
沉聲問道,“云皎月,你方才所說,當真不會后悔?”
“是,絕不后悔。”
崇明帝單手蜷縮摩挲指腹,生怕云皎月會后悔拋棄已有的權勢。
說出場面話,“朕念你有悔過之心,諒解你殺人之心事出有因,就恕你無罪!”
抿了抿發干的嘴唇,“云皎月,朕并不是個喜好拆婚的人。”
“但你是個于父有孝,又于夫有情的人。”
“既然你一意孤行,不愿讓親人因你受到非議,那朕就如你所愿!”
思慮片刻后。
崇明帝渾厚嗓音清晰,“朕,賞罰分明。”
“殺人未遂一事,朕罰你從此離開京都,死生再不許回京一步!”
“賞你所愿所得,賜你和離,從此與祁愛卿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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