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宮女的死活，鮮少有人在意。尤其是在圣女與丞相的大喜之日前。
江鈴蓋著流蘇嵌飾的蓋頭，被夜景然抱入轎中，身后的宮門搖搖晃晃地變遠，不見。
今日的夜景然十分亮眼。他身形修長，端坐在高頭大馬上，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淺笑，桃花眼里柔情滿溢，惹得沿街的姑娘們一頓驚呼。
江鈴也端坐在轎子里，面裹燦妝，眼下的烏色卻遮也遮不住。
手縮在大袖中，微微顫抖。今日按理她該感覺開心的，可不知為何，江鈴總有種驚心感，仿佛正在踏入一場血色爭斗，仿佛一切才剛剛開始。
紅轎周是歡聲笑語。遠處的高樓上，一個抱著古琴的女子咬著唇望過來，目光在觸及馬上一身喜服的夜景然時，驟然紅了眼眶。
但沒人注意到她。人人都為丞相和圣女的佳緣稱奇道喜，舉國同慶。
江鈴終于下了轎子，跨了火盆，被送進了丞相府的大門。靖帝和皇后坐在高處，笑著祝過新人。兩個人拜過了堂，江鈴被送進新房，端坐著，等著夜景然到來。
分明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可是江鈴并沒有感到饑餓，只是一直心神不寧，思緒亂作一團。
過了沒多久，江鈴聽到有人推門而入。緊接著蓋頭被輕輕挑開，江鈴抬頭，驟然跌入夜景然溢滿溫柔的眼眸中。
“吃點東西吧。”夜景然將一碟栗子糕捧過來，捏了一塊，送到江鈴嘴邊，“多放了些糖，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甜？”栗子糕的香味繞在鼻尖，終究是把江鈴的饑餓感給勾出來了。她張開貝齒，咬了一口沙沙軟軟的糕點，紅唇蹭在夜景然的指尖。
“你之前說過。”夜景然不自然地別開頭，“咱們還沒見的時候。”
“是嗎？”江鈴一塊一塊地塞著糕點，含糊道，“想不到你記下了。”
“慢點。”夜景然又倒了一杯茶，遞給江鈴，“別噎著。”
江鈴把滿桌的糕點掃蕩一空，這才紅著臉轉向夜景然：“我剛剛太餓了。”
“沒關系，吃飽了嗎？”夜景然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笑意。
“飽了。”
“那……還能再多綴一杯酒嗎？”夜景然倒了一杯酒，遞給江鈴，繼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合巹酒自然是不該少的。江鈴同夜景然繞過胳膊，紅衣糾纏在一起，像一簇艷麗的火花。她抬眼望向夜景然，二人都在對方的眼中，喝下了這杯酒。
“你為什么娶我？”江鈴問夜景然。
夜景然垂下眼：“除了娶你，我想不出別的法子，把你留在身邊了。”
紅燭晃動，一時間迷了江鈴的眼，江鈴拽上夜景然的袖子，眸中帶了幾分迷離。
大抵的酒精作祟，也大抵是性格使然。江鈴總覺得什么話悶在心里，難受得緊。夜景然要娶她時，她欣喜不已；夜景然誤會她與農夫時，她亦焦躁急切；夜景然的幾句話，能輕易拂去她的不安，或許……
或許她是喜歡夜景然的。
哪怕沒有這些事，單憑她愿意放棄前程來古代救夜景然，她就早該知道，她是喜歡夜景然的。
想到這里，江鈴撫上夜景然的臉，神色醺然：“夜景然，我問你，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夜景然的神色在燭火的明明滅滅下看不清楚，但江鈴還是聽見夜景然輕笑一聲，聲音里似乎也夾雜著幾分醉意：“景然一介凡夫，怎敢肖想圣女。”
話雖這樣說著，他卻帶著江鈴往大紅色的床榻上倒，兩個人翻入紅賬，卷著鴛鴦錦被歡涌。
一時情難自控。
情深時，江鈴漲紅著臉，卻還是不死心地去問夜景然：“你喜歡我嗎？”
夜景然將頭埋進江鈴頸間，啞著嗓子承認道：“喜歡。”
江鈴滿意地笑了。
次日里，兩個人都是在日上中天時才走出房門。
門口蹲著一個太監，見夜景然神清氣爽地走來，急忙上去行禮：“大人，陛下說依照規矩，您和圣女該去若山住幾天。”
圣女出世在若山，按理應算回門禮。夜景然點頭：“我知道了，勞煩公公特地來通知一聲。”
江鈴抱著柱子打哈欠，眼底的烏色還是沒消去。
“困就再睡一會兒吧。”夜景然想要抱起江鈴，卻被江鈴躲開了。
“不睡了，我好餓。”江鈴抱住夜景然的胳膊，半瞇著眼，“我要吃飯。”
“你之前說，你們那里的人成親，是要領個什么小紅本？”夜景然把一只紅蝦塞入江鈴口中。
“是啊。”江鈴閉著眼咀嚼著，含糊不清道，“我們那里，成親多稱為結婚，兩人要確定結為夫妻，便去一個叫民政局的機構領兩本結婚證，一人一本。”
“原來如此。”夜景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江鈴將眼扯開一條縫，看著夜景然思考的神情，不禁笑了笑：“你好嚴肅，可惜你我不能一同生在現代，不然，光景定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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