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軍士看著剛送到墨跡未干的手令皺眉叨叨著:“這一天天鬧得!就沒有個消停,問又不說是查啥!

  先是要查出城的馬車,把那些小娘子一個個嚇得又叫又喊。

  現在又要攔戲班,這些兵馬司的人不知道每天戲班進進出出有多少啊!

  臭唱戲錢沒幾個,毛病不少,規矩又多,什么傀儡布偶不能摸,上妝的戲子不說話。”

  這邊念叨完,抬頭就看見一支戲班在出城人堆里,忙對負責巡查的軍士道:“戲班一律不準出城!”

  頓時引來一陣叫罵哀求,軍士們也毫不心軟,直接將隊伍里的戲班攆出來。

  突然要調查戲院,還是一個時辰前的事。

  這次梨花巷里金三順雖然沒有參與拐賣人口,但他說出以前有給人提供過漂亮女子的消息,那人自稱是戲班出來挑選女伶的。

  是買是賣,他也不管,自己只收一兩銀子的茶水錢。

  金三順在京兆府做口供的同時,又有人送信到萬年縣,再轉到京兆府。

  是一張普通孩童習字紙,上面寫著歪歪扭扭一行字:人在戲班!

  字體丑陋,同樣是孩童所寫。

  剛開始京兆府并未在意,只當著頑童嘻戲而置之不理。

  可姚太師失蹤孫女的受傷丫鬟也救治醒轉。

  第一時間說出對方是一群穿著戲子彩衣的人,雖然畫著花臉沒有說話,但能辨聞到身上有油彩味。

  這一下,戲班被列為重點查處,只是京城人口百萬,分布四城各坊報得上名號的戲班數十之多,至于各家養的小戲班,小伶苑則無法統計。

  想要盡快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可是此事皇上已經下旨必須在五日內救人,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四天。

  城中街道上,金湛騎馬帶著大隊人馬奔向戲院瑯琊臺。

  瑯琊臺是近兩年才新建的戲院,規模不大,位于鬧市,但顧客不少是京中豪門世家的公子郎君,每天車馬不斷,對里面上演的戲卻諱莫如深……

  時間一晃就到了天黑,街上氣氛緊張,閑人們紛紛躲回家中,雖然沒有戒嚴,熱鬧大街也少了往日喧囂,只有兵馬司一隊隊人在奔走。

  安春風也終于回到梨花巷,她下午是真的迷路了。

  在京兆府外的街巷走了好幾圈,不僅沒有找到攬客的驢車,還差點被巡防的軍士抓起來。

  因為那里有京兆府,大理寺等官府機構,官員上衙有車馬轎接送,附近又沒普通人家居住,自然沒有街邊攬客的驢車,一個婦人轉悠幾圈,行蹤無定,讓人生疑。

  好在她看起來還算人畜無害,被巡防兵勇趕出來反而找到方向雇到驢車。

  回到梨花巷,安春風是又困又累,下午沒能補眠,還走了許多路,迫切需要睡一覺。

  只是……弦月高懸,她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

  就著涼水洗澡更衣,再喝兩口酒,連晚飯都沒有吃,點上燭臺房間,就這樣囫圇著睡去。

  這一覺又是惡夢連連:寒冷的深夜,在燈紅酒綠的街上,自己一邊哆嗦,一邊追著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人群討錢賣花。

  有人被纏得不耐煩會丟下錢打發,也有人會一腳踹過來,小小身體倒在地上,爬起來忍著痛繼續找目標。

  一晃自己已經長大,在昏暗的牌桌邊,有刀有骰子……捏著骰寶的手緊張得微微顫抖……骰盅一開,有人要傾家蕩產,有人要崩潰自殺……

  安春風大口喘著粗氣,額角又是汗水涔涔。

  此時正月色朦朧,竹影渾然一體,安春風翻身坐起,呆呆凝視窗外,整個人似睡非睡。

  直到遠遠有更鼓傳來,她才忽然清醒,只感覺渾身酸軟,頭疼難忍。

  失眠癥狀好像又重了!

  旁邊點著的燈已經熄滅,安春風趕緊點上,讓正室重新充滿光亮。

  身處明處,心緒稍安,再睡卻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這里是睡不著,其他人卻是無法睡。

  瑯琊臺后院,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陰沉著臉,捏著茶盅狠狠擲在地上,厲聲道:“這事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旁邊小廝道:“有消息傳來,是一個地痞跟暗娼起了糾紛,被萬年縣衙帶走,說出戲班買人。又有人送信,說“人在戲班!”,最后……還是逃出去的丫鬟說出戲班!”

  這些才在京兆府出現的供詞,已經全部擺放在錦衣男人面前。

  “那又怎樣?城里戲班又不止我一個,怎么就找上門來了?”男子憤憤不平,一把將幾張紙拂落在地。

  小廝沒辦法再答,他們可以從萬年縣弄來消息,可無法預測金湛為何會突然直奔瑯琊臺來。

  見主子遲遲不走,旁邊一中年人彎腰苦勸:“二爺,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金湛已經帶人堵了正門,你還是快從后門離開!要是被人發現你是瑯琊臺的幕后東家,恐又生閑話。”

  那錦衣男子依然不動,他眼中戾氣漸濃,自己好不容易弄來幾個新貨,還在調教,就被人追上門來。

  “老葛,你讓人拖住金湛,我去偏院看看!”男子說著起身就要走。

  被喚著老葛的中年人深知此人脾性,死也要流連花叢,這一去定是要給人破身才肯罷休。

  他忙一把將男子抱住懇求道:“二爺,來人是金不二,你千金貴體,可不能跟這種愣人碰上。”

  金湛,人稱金不二,性格剛直不阿,憑著舉人身份和不俗的功夫,難得的文武雙全,年紀輕輕就當上兵馬司指揮使。

  有人傳言,因為金湛緝兇向來雷厲風行,身先士卒,不擇手段,皇上在金鑾殿上都曾經說他是京城里的一根抵門杠。

  這話雖然是調侃他的不通人情世故,也是夸他辦事忠心耿耿。

  可世人說他“不二”,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第二個親人。

  金湛父親以前是京城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吏,先皇時牽扯到一樁兇殺案件中,驚恐之下入獄自盡,家中妻小也被送往邊州。

  承蒙當今圣上登基大赦天下,金湛一家才回京。

  只是金母亡故在邊城,金湛跟一個老仆回京,讀書中舉,替父翻案抓住主犯,當堂一刀砍死,又憑冷血無情肅殺了一批盜匪,整頓西城治安當上兵馬司指揮使,現兼管北城。

  這種無牽無掛又殘暴嗜血的二愣子,百官都要懼怕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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