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從厲桀掌心里抽出手，手背輕輕蹭掉厲桀臉上的淚水。
厲桀垂眼便看到顧夢手腕處那條青紫瘀痕，從袖口一直延伸到被病號服遮住的手肘里面。
像這樣的摔傷顧夢身上有好多處，厲桀知道那是在樓梯上磕的。
心中怒火迎風暴漲，湮滅那些自責、悔恨與心痛，厲桀一雙眼被燒得猩紅。
他咬緊后槽牙，每一個字都像是硬生生從牙縫里磨出來的：“我會讓顧若蘭付出代價的！”
“厲桀，”顧夢收回視線，耷拉著眼皮，濃密纖長的睫毛遮擋住漆黑的瞳孔，“我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跟顧若蘭沒有關系。”
厲桀聞言微微偏過頭睨著顧夢，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表明他根本就不信顧夢說的話。
他一針見血地問顧夢：“為什么要幫顧若蘭隱瞞？”
顧若蘭突然跑到婦產科來找顧夢，又特地將她帶到樓梯間，然后顧夢自己就“不小心”摔倒流產了，真的會有這么巧的事么？
要知道，顧夢從確認自己懷孕那一刻就開始穿防滑的平底鞋，在棲霞山莊每次上下樓她都會抓著扶手，特別小心。
厲桀當然也注意到了顧夢的這些改變，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顧夢是自己摔下樓梯的。
對于厲桀的懷疑顧夢一點也不意外，她知道厲桀不會相信自己的說辭。
但醫院的樓梯間沒有監控，只要顧夢這個當事人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厲桀便沒辦法找顧若蘭算賬。
顧夢沉默兩秒后才開口道：“我沒有幫她隱瞞，我說的是事實......嘶！”
話音剛落顧夢就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她手腕突然被厲桀抓住了，厲桀的虎口緊緊壓在瘀青上。
“顧夢，看著我！”厲桀語氣強硬地命令道。
顧夢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抬眼和厲桀對視，她在厲桀慍怒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厲桀又一字不差地再問了一遍：“為什么要幫顧若蘭隱瞞？”
顧夢異常冷靜地回答：“我沒有幫她隱瞞......”
話說到一半兒突然停頓住，因為顧夢每說一個字厲桀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顧夢怕再說下去自己的腕骨會被厲桀硬生生捏碎。
可即便疼得眉心緊蹙，顧夢也只是咬著牙忍著，眼里漸漸起了水霧。
對峙讓周遭的空氣一寸寸凝固住，直到厲桀陰沉的臉上閃過一抹哀涼之色。
“顧夢，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們未出生就......”說到這兒厲桀難以自控地哽咽了兩聲。
隔著緊貼的皮膚，顧夢清晰地感知到厲桀的手戰栗地抖了抖。
包不住的淚水自眼角滑落，顧夢很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既是對肚子里的寶寶說的，也是對厲桀說的。
顧夢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厲桀將她的手放回到病床上，緩緩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視著這個從初次相遇開始就讓他淪陷迷戀的女人。
半晌后，厲桀沉默地轉身，離開了病房。
顧夢注意到厲桀看自己最后那一眼里沒有了光。
顧夢視線追隨著厲桀離去的背影，直到病房門被打開又關上。
那很輕的“咔嗒”聲重重地落在顧夢心里，她知道厲桀對自己有多失望才會如此冷靜、克制地離開。
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什么顧夢心里空落落的，她下意識地伸手撫上小腹，夢囈般地喃喃：“還好，寶寶，我還有你。”
次日一早，顧夢收到管家替厲桀轉交的黑色皮質雙肩背。
顧夢臉色慘白地打開背包，看到里面裝著30萬現金和一部老年機，背包內側小口袋里有她的身份證和銀行卡。
這些都是顧夢第一次跑路時給自己準備的，后來被厲桀給扣下了，如今他又原封不動地還給了顧夢。
只不過多了一個戶口本。
就在前晚，顧夢和厲桀兩人還在說扯證兒的事，沒想到變化來得如此之快。
顧夢盯著手里的戶口本怔愣了兩秒，打開翻了翻，增減頁上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名字，孤零零地印在淡藍色扉頁上。
管家雖不知道顧夢和厲桀之間發生了什么，但也看出了些端倪，好心提醒道：“顧小姐，您有什么話要我轉達給厲少么？”
顧夢知道管家是希望自己能向厲桀服軟認錯，但她不能。
從顧夢答應沈曼的請求、承諾放過顧若蘭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只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厲桀僅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便做好了決定。
顧夢回過神來，默然地搖了搖頭，隨后又像突然想起似的，將左耳上的那顆黑鉆耳釘取下，隨手從床頭柜上抽了張濕紙巾仔細擦干凈后才交給管家。
她勾起嘴角苦澀一笑：“麻煩替我還給厲桀，謝謝。”
管家看著手里的耳釘，欲言又止，嘆息著離開了。
顧夢太了解厲桀了，她知道厲桀有多愛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厲桀是絕對不會容忍任何人傷害顧夢和他們的寶寶！
顧夢要維護顧若蘭就必定會傷害到厲桀。
所以顧夢給沈曼提的條件就是讓她搞定醫護人員，讓厲桀誤以為孩子沒了，這樣厲桀才會狠下心放顧夢離開。
管家走時將門口的保鏢一并帶走了。
顧夢托著還很虛弱的身子不顧醫護人員的阻攔，強行給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
顧夢拎著包緩緩走出醫院大門，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地方可去，她沒有家，公寓也賣了。
“能去哪兒呢？”顧夢喃喃自語。
思索了一瞬，她掏出手機撥打了rose的電話。
與此同時，厲桀這邊也接到了院長的電話。
厲桀站在落地窗邊，左手舉著電話，右手拇指和食指碾著那枚黑鉆耳釘，面沉如水。
待對方講完后他才冷淡地吐出句：“以后她的事不用跟我匯報。”
掐斷電話的同時，厲桀很隨意地將耳釘丟進一旁的綠植花盆里。
他轉身吩咐道：“把顧夢的東西收走，別讓我再看見。”
“好的，厲少。”厲桀語氣雖然波瀾不驚的，但管家看出他動氣了，連忙點頭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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