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剛剛停下,但到底連續下了太久,街道上都結了冰。
白茫茫的一片,沒有實在了不得的事,老百姓都不肯出門了。
城門的守軍狠狠搓了搓手,大早上的從被窩里鉆出來,換班,真是要命的難受。
“走吧,到時候開城門了。”守軍把手放在嘴邊,呵著氣,暖和不過片刻,又是冷。
反復幾次,就連嘴里冒出來的都是涼氣了,就這天氣,連進城的人都少了。
這會剛剛打開城門。
遠遠的就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守將心里一突,還不等說話,馬匹就近了。
“西南急報,西南急報……”
一人一馬飛奔而至,邊喊邊一路飛馳,守軍渾身一震,這是出大事了。
忙都一旁避讓,不敢阻攔。
馬匹跑過,露出身后綁著的竹筒,上面赫然是火漆燙封。
這是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可直入皇宮,任何人不得阻攔。
此時正是早朝時間,弘治帝看著空了空了一塊的戶部位置,不慢的皺眉。
“戶部所有官員都告病假了?”
“并不曾。”沒人敢幫著遮掩,倒是老閣老幫著說了句:“想來是出了什么事,不弱讓人去問問?”
又不是不想當官了,平時彈劾的再厲害,喊的再委屈,該干還是一個沒落的干。
戶部這種情況,屬實不太正常,弘治帝擺了下手,讓牟斌去查。
被惦念的戶部眾人,互相攙扶著,才走下山。
忙了一天一夜,臉色都憔悴的可怕,沒暈過去都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
這會兒騎馬是不可能的,看著黃管事牽出馬車,眾人剛要露出微笑。
就看到陳夜和朱壽跳了上去,敲了敲車窗,走了。
“這廝,這廝……”年歲大的官員氣的跺腳,這廝不做人吶。
“罷了。”戶部尚書已經沒有力氣計較,好在昨日有那么多不會騎馬的。
是坐了馬車過來的,大家擠一擠,還是可以應付的下。
剛進入順天大街,就看到一匹馬飛馳而過,朱壽心頭一顫。
“你看到他身后背著的竹筒了嗎?”
陳夜臉色也不好看:“臣看到了。”
“那你看到上面的火漆了嗎?”
陳夜臉色更沉:“臣看到了。”
騎手還在大喊:“閃開,都閃開,八百里加急,西南急報,西南急報。”
陳夜和朱壽面面相覷:“派去西南的錦衣衛,一個都沒回來。”
也是十個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消息都沒有一切。
每月按照規矩傳來的條陳前日剛到,只有一句,一切正常。
弘治帝沉默不語,朝臣也都不敢吭聲,都在等著戶部官員的消息。
自西南來的快馬,濺起一路的泥濘,踏進了宮門。
說是可以直面圣上,但其實還是要先經過通政司,現在是早朝時間。
只有幾個不入流的衙役在,見到火漆封印都不敢擅動,正要想辦法找個能做主的。
就看到自外而入的牟斌。
“八百里加急,西南急報。”
牟斌接過竹筒,撕開火漆,自里面取出兩封奏疏,掃過里面的內容。
當下臉色巨變,出大事了。
片刻不敢耽擱,牟斌轉身快步去見弘治帝。
“戶部到底出了什么事?”弘治帝冷眼問道。
牟斌當即跪下,手捧竹筒:“陛下,出大事了,西南急報。”
“快,呈上來。”
一眾朝臣都緊張起來,西南一向安穩,三個月前外族還進貢了金銀上來。
送過來的奏章也提及一切安穩,雖有雪災,但影響并不嚴重,當地官府已經處理妥當,無一人死亡。
比順天情況好了太多,吏部還發了公文表彰,并通報各州府郡縣。
算算時間,和八百里加急文書發出來的時間基本一致。
弘治帝打開奏章,第一份是和順郡縣令康平淵寫的。
“西南雪災嚴重,民不聊生,和順之地十戶九空,臣多次請求,然上官均回復朝廷艱難,救濟已在路上,再等等。
日前境內突現一群山匪,不僅沖撞官府,還在城內肆虐,見人就殺,把所剩糧食盡皆掠走。
臣泣血上奏,未得到只言片語回復,有小吏偶然發現,那些山匪交談都是用的吐蕃土語。
臣深感茲事體大,但發覺之時已經太晚,和順之地已被山匪圍困。
臣深皇恩,無力報國,誓與和順共存亡。”
其實寫這封信的時候,康平淵還是有機會離開的,只要有請求援助,或者為了向朝廷上奏的幌子,再加上本身的身份,沒人會計較。
但他拒絕了,只讓隨身的幾個小廝,帶著同樣的信,分不同方向突圍,只要有一個人能活著到京城。
西南的情況就還有被遏制的機會。
“臣探查得知,西南官員和當地吐蕃交往過甚,有的甚至有殷勤關系,臣于京城之時所聽所聞,皆與此刻所見不同。
吾師所言是對的,吐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西南必亂。”
字跡凌亂,想來是匆忙之間寫就。
“大明才子,無愧風華,恩師保重。”
弘治帝頭皮發麻,大明才子,無愧風華,是當日詩會之時,陳夜喊出的誓言。
很有氣勢,但沒有幾個人聽進去,至少那些才子的父輩,此刻朝堂上站著的這些人,沒幾個當真的。
可是康平淵當真了,這封奏報分明就是絕筆信,哪怕到了最后一刻。
他所言的都是恩師保重,甚至都不曾提及康樂侯。可見陳夜在他心中的分量。
弘治帝把奏報遞給一旁的內侍:“念。”
轉而打開另外一封。
是西南守軍發出來的,里面介紹了康平淵剛到就給他去了信。
提及陳夜說吐蕃有異心,讓守軍務必做好準備,這人跟康樂侯家有舊。
哪怕不信,也還是照做了,可一番檢查下來才發現,賬面上的所有新下發的軍械裝備都不見了。
就連拖延了兩個月的棉衣,也沒有半點影子。
守軍慌了,去問了上峰,卻得到的是不必多管的回復。
“臣恐西南之兵,支撐不了月余,請朝廷速速出兵。”
還特意強調了,自帶軍備和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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