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串子這么解釋后。
顧寧和方靈鵑都沉默了,其實,她們在錢元寶身上看到了年輕人的朝氣和固執。
但是,又在他這次的處理事情上,看到了二十年后的圓滑。
其實,單位上的其他人,當年入職的時候,未必不是錢元寶這樣的。
只是,時間是把殺豬刀,權利和地位以及身份,更容易腐蝕人的心。
顧寧的心態很復雜,她既希望,二十年后的錢元寶,日子能夠過得舒坦一些。
卻又希望,他能夠堅持本心,像現在這樣一直保持下去。
但是顧寧知道很難,二十出頭的錢元寶,還有著一腔的赤誠,但是四十歲的錢元寶,將會熟悉單位,熟悉社會的運行規則。
顧寧只能說,不止是錢元寶,甚至她自己,到了那一步,也很難去堅守本心。
當然,這一切不過是顧寧自己瞎操心罷了。
很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借著方邵陽開過來的桑塔納,將一千余臺的bb機,直接放到了后備箱。
看著多,但是這一批貨,因為是走私貨,為了方便走私,特意都去了包裝盒。
所以,也就裝了小三箱子而已,剛好把后備箱給塞滿。
另外的二十多臺,這是被錢串子用塑料袋子提著,反正,要不是自己人,外人是絕對想不到。
那個看起來,廉價的黑色塑料袋子里面,會裝著二十多臺的bb機,價值好幾萬。
這一路回去,顧寧他們幾乎都是膽戰心驚的。
實在是,這一車貨上百萬,幾乎是他們所有人的身價了。
這要是遇到搶劫貨物的,或者是車禍什么的,他們幾乎可以說是,把棺材本都能賠進去。
車子一連著開了五小時。
饒是,嘻嘻哈哈的方邵陽,這一路也謹慎得不能再謹慎了。
從開飛車變成開老爺車,慢悠悠的一路,只求安全到家。
好在五個半小時后,安全到了羊城,吳秀靈和寧阿梅她們,早已經準備好接風的一切。
在把車子開到院子,大門立馬被一把大鎖給鎖住了。
簡直是嚴嚴實實,直接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危險。
所有人的心,隨著大門門鎖,咔嚓的一聲落下,才算是徹底放到肚子里面。
接著,車窗搖下,顧寧他們陸陸續續從車上下來。
吳秀靈腿上還打著石膏,拄著拐杖,就這樣單腿過來了,面露關切,“怎么樣?這一趟順利嗎?”
因為腿的原因,她沒能一起參加這次的生意。
這幾天在家里,吳秀靈幾乎是把所有能預想的壞結果,全部都想了一遍。
最差的結果,無非是虧本,三十萬全部虧進去。
然后,他們手里的資金流斷裂,一蹶不振。
但是,好在手里還有幾個攤子,倉庫里面還有一倉庫的貨物。
這就是他們未來翻身的本錢了。
吳秀靈想過,當初一個攤子的時候,她都能起來,現在這么多攤子,就更能起來了。
想通了這一切后,就不會覺得在焦慮了。
既來之則安之。
已經能接受最差的結果了,那還有什么好怕呢。
只是,話是這么說的,真到這一刻,要詢問的結果的時候。
吳秀靈還是有幾分緊張的,畢竟,就像是真正等待宣判一些。
顧寧站了起來,很鄭重地朝著吳秀靈說道,“一切順利。”
當這四個字出現的時候,吳秀靈如釋重負地笑了,“真好。”
兩天兩夜的等待,終于等到了一個好結果。
顧寧拍了拍她肩膀,扶著她,“去休息一會,剩下的我來。”
吳秀靈的腿還沒徹底地好,如今,還要在休養。
不管是運貨,還是走路,都是不很方便。
吳秀靈點頭,也沒拒絕,她現在確實是一個傷患者,“我去看一眼貨,放心了我就進去。”
顧寧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讓方邵陽把后備箱打開。
看著那整整三箱子的bb機,吳秀靈也忍不住瞪大眼睛,“這么多。”
饒是,她向來平靜,在這一刻,也忍不住有些呼吸急促。
“一千余臺,全部吃下。”
顧寧說。
吳秀靈呆了下,下意識地喃喃,“這下發財了。”
她直接抓著顧寧的手,“顧寧,你去首都之前,一定要給我留一批貨,我來賣。”
這么好的貨,她一定要經過她手賣一批出去。
吳秀靈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心情,就好像平日里面,賣的都是一些清粥小菜這些。
如今,突然給她來了一頓,鮑魚海參大龍蝦。
這怎么能讓人不激動呢。
顧寧看到吳秀靈這幅樣子,忍不住笑了,“你放心,肯定給你留下來。”
她要去上學了,哪里有那么多時間賣貨。
而且,首都那邊的市場,嚴格意義來說,是方靈鵑的,在對方同樣有這樣的貨的情況下。
顧寧要把貨拿到首都賣,肯定要提前和方靈鵑打一聲招呼。
如果不認識就算了,那就直接不講武德了。
但是重點是,她們互相認識,而且還是合作關系,一起拿貨的。
這樣,直接不打招呼就去同一個市場賣貨,實在是不夠厚道。
聽懂了顧寧的話,吳秀靈那帶著病態的臉色,也忍不住神采奕奕,“成,你們先卸貨,我和阿梅給你們準備了午餐和涼茶,等你們忙完就過來。”
這是把后勤工作,給準備得妥妥的。
顧寧點頭,趁著吳秀靈去忙碌的時候。
他們這邊也沒閑下來,三箱子的貨物,全部都搬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等吳秀靈那邊一起來了以后。
人到齊全了。
八仙桌的周圍,坐滿了人。
“都到齊了,那就按照比例來分配。”
他們之前只是拿貨,怎么分配,這還是大家以后的事情。
畢竟,在回來的路程上,會發生什么事情,誰也不知道。
“成。”
對于顧寧的提議,大家自然沒有拒絕的。
顧寧看了一眼吳秀靈,吳秀靈秒懂,立馬把吃飯的家伙給拿了出來。
是一個灰色巴掌大的計算器,這可是吳秀靈在賺錢之后,幾乎是給自己換的第一件裝備。
不是衣服,不是手表,而是從算盤換成了計算器。
她發現,比起她用得不熟練的算盤,這計算器不知道給她帶來了多少便利。
計算器一出。
吳秀靈噼里啪啦一陣按,一邊按一邊說,“最大持股人方老板,她占百分五十三,接著是顧寧,她占百分之三十,最后是錢老板,他占百分之十七。”
“按照,貨物一千一百二十臺。”
顧寧搖頭,補充,“一共是一千一百一十九臺,當時有一臺,錢元寶留著備用了。”
所以,他們這邊就少一臺。
吳秀靈聽完,又重新算了一遍,“按照一千一百一十九臺來分配,方老板能分五百九十三臺,顧寧三百三十五臺,錢老板一百九十臺。”
“我是按照四舍五入的算法,你們看下能不能接受。”
吳秀靈是當著大家伙兒的面算的,大家自然也就沒有爭議。
這都是實打實的,不存在虛假的東西。
等分配結束后,三人直接把屬于自己的那份,單獨裝了起來。
那邊,寧阿梅已經把午餐給擺上了,這幾天顧寧他們去鵬城,因為是去談生意,所以吃飯什么的,都是對付著吃的。
他們這次回來,吳秀靈直接讓寧寡婦做了好幾個菜。
先是廣式臘味拼盤,有燒鴨燒鵝臘腸,清蒸鱸魚,椒鹽皮皮蝦,還有一個蒜蓉菜心,和一個清爽的涼拌黃瓜。
再加上一個熬了一晚上的老母雞靚湯。
菜的樣數不多,但是卻分量足。
那椒鹽皮皮蝦,幾乎是用大盤裝的,堆得滿滿當當的,剩下的菜也恍不多讓,幾乎每一樣都是滿滿當當。
再加上一壺提前準備好的涼茶。
擺滿了整整一張八仙桌。
旁邊寧寡婦說道,“都趁熱吃,這都是沒放辣椒的,適合敗火,可以多補一些。”
他們這邊的人就是這樣,做吃食,講究營養。
幾乎不用辣椒。
顧寧他們朝著寧寡婦道謝之后,直接落座了。
她還好,之前就一直吃的寧寡婦做飯,旁邊的方邵陽是第一次吃。
才吃了一口,他眼睛一亮,哇的一聲,“嬸,你這廚藝,不比老北京國營飯店的差啊。”
就說這清蒸鱸魚,那魚肉嫩得恨不得入口即化。
不止沒有腥味,反而還帶著一股鮮味,讓人欲罷不能。
對于方邵陽如此直白的夸獎,寧寡婦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局促地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你們喜歡就好。”
“好了,媽,你不用招呼我們,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這話,對于寧寡婦來說,無疑是最動聽的。
哪怕是已經成為一個小攤販的老板了,她還是不太適應,在人多的場合打交道。
她忙點頭,朝著顧寧他們笑了笑,便又鉆進去了廚房。
仿佛對于她來說,熱氣騰騰的廚房,比外面涼爽的客廳,更能讓她放松舒服自在。
她走了。
方靈鵑如有所思,“這位嬸,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寧阿梅看了一眼顧寧,猶豫地點點頭,“家里出過事,打那以后,我阿媽就不喜歡在外面了。”
方靈鵑,“這樣啊。”
她夾了一筷子的蒜蓉菜心,輕輕地咬一口,菜心很容易炒老的,但是這個卻很嫩,蒜蓉不止沒壓住青菜的清香,反而多了幾分滋味。
“方邵陽說得沒錯,你媽的廚藝,堪比大廚。”
就這一道蒜蓉菜心,這種家常菜,是最能體現廚藝的。
寧阿梅笑了下,“那我媽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方靈鵑嗯了一聲,轉頭去看顧寧,“有想法沒?”
顧寧在埋頭吃皮皮蝦,寧寡婦做的這個皮皮蝦,色澤金黃,每個蝦的爪爪都是焦焦的,咬在嘴里脆脆的,越嚼越香。
等吃完了蝦爪爪,再去撕開里面的蝦肉,蝦肉很嫩,咬下去帶著幾分甜味。
這是皮皮蝦才有的甜味。
顧寧吃的滿口香,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什么?”
看著之前還精明的顧寧,化身為吃貨。
方靈鵑嘆了口氣,“沒什么,就說這菜很好吃,你快吃。”
顧寧笑了下,繼續開動。
等吃完飯后,錢串子拎著貨離開了,而方靈鵑和方邵陽,則是留在顧寧他們這邊的房子休息。
寧寡婦是個利落的人,每間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凈凈,連帶著床單被罩,都帶著洗衣粉的香味。
饒是,方靈鵑這種對衣食住行很挑剔的人,都忍不住點頭,“顧寧手底下,能人真多。”
她和方邵陽感嘆。
方邵陽還沉浸在之前燒鴨的香,皮皮蝦的甜,以及鱸魚的鮮里面。
他脫口而出,“那挖走啊。”
這么好的廚藝,怎么能守著那個小攤子呢,實在是可惜。
方靈鵑白了他一眼,“你沒發現,我提了這茬,顧寧沒接話嗎?”
“那可惜了。”
方邵陽咂摸了下嘴兒,滿是惋惜。
外面。
吳秀靈也在問這個問題。
“顧寧,你之前為什么不接方靈鵑的話?”
連她都聽明白了,方靈鵑那話的意思,明顯是動了心思,想挖寧寡婦離開去做大事業。
顧寧吃的很滿足,她躺在那個搖椅上,頭頂上的樹葉遮住了大部分的光,只余下星星點點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
她語氣隨意道,“寧嬸,不會想離開的。”
她知道寧寡婦這種人的性格,其實,本質來說,跟她媽是一類人。
不,應該說是,比她媽更為內向。
對于她們最舒服的環境,在吃飽喝足,衣食無憂的情況下,就是自己一個人待著的。
而不是去什么大飯店,去爭什么事業。
吳秀靈不太信,“你不問問寧嬸啊?”
“不信?”顧寧拿掉遮在臉上的草帽,抬頭看她,“去把寧嬸和阿梅喊過來就知道了。”
吳秀靈朝著廚房招呼了一聲。
沒多久,對方就過來了。
對于顧寧和吳秀靈這種自己人,寧寡婦顯然隨意不少,她問道,“秀靈,寧寧,你們找我,是不是先前沒吃飽?”
吳秀靈搖頭,“不是,寧嬸是這樣的,方老板那邊有個機會,想問問你要不要跟著她走。”
這話還沒說完。
寧寡婦就一臉惶恐,“是我做的不好嗎?你們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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