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比歪比？”
“歪比巴卜！”
“嘟嚕嚕嚕嚕~”
“呱！”
各種各樣晦澀難懂的叫聲此起彼伏，將這片貧瘠區域渲染得十分熱鬧。
彼此間物種雖各不相同，但卻能保持無障礙交流。
就算語言不通，哪怕只憑叫聲與一些肢體語言，一樣能讓對方理解自己的意思。
小魔女走走停停，活像一個初次踏入此地，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正因如此，引起了周圍許多隱晦視線的注意。
一雙雙隱含著貪婪的目光，偷偷聚焦到了她身上。
不過菲并不在意，包括陸安也一樣。
相較部分心懷不軌的妖魔，他更在意這座破城的其他方面。
經過短暫的考察，他發現這里的妖魔文化水平非常落后。
除卻少部分能熟練運用妖魔語的，其他要么只會說一兩句簡語，要么遵循原始本能，像馬嘍一樣嘿嘿嗷嗚嗚。
總而言之，在這個地方能用妖魔語交流的，絕對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陸安就看到有很多“店面”告示欄上寫著，非語言流利不可入內。
赤裸裸明晃晃的歧視，就差把畜生二字刻在鄉下妖魔的腦門上。
不過話說回來，陸安多少能理解一點城里妖魔的想法。
在這個混亂不堪的底層圣域，能夠精通妖魔語的存在，即意味著不僅實力強大，而且具備一定自主思考的邏輯能力。
畢竟尋常妖魔為了一日三餐充饑飽腹就足以要去半條老命，不具備傳承記憶，誰有閑心去學習一門外語？
而能夠精通妖魔語的，無外乎兩種可能。
第一具備傳承記憶，語言無師自通。
第二實力強大，不用為食物發愁，且具備自己的學習渠道。
無論哪一種，皆與尋常妖魔存在本質差別，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用個恰當的比喻，現今藍星各類人種為何針對老黑，城里妖魔就為何針對鄉下妖魔。
二者理由都是一樣的。
非常通俗易懂且容易理解。
哪怕是妖魔，也不愿意跟未開化完全的劣質妖魔和諧共處。
上域妖魔歧視底層妖魔，而底層妖魔內部同樣存在鄙視鏈。
陸安笑了笑，這一點倒是跟現世宇宙擁有極高共通性。
“那邊的、站！”
不太流利的僵硬妖魔語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矮小佝僂的黑影如同耗子般猛然自后方竄出，攔住菲的去路。
由于剎不住車的緣故，它摔在地上翻滾兩圈，極其狼狽的蹦跶起來。
這是一個瘦骨嶙峋的類人孩童，通體赤裸，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臟兮兮的殘破褲衩。
黝黑的皮膚滿是污垢，四肢纖細如柴，皮下凸顯出來的肋骨清晰可見。
一雙尖細眼珠泛著狡詐，正滴溜溜轉動著，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的身高和小魔女差不多，大概在110cm左右，只不過相較后者，這家伙面黃肌瘦，端是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
陸安甚至懷疑，就這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出去雪風一吹，就能把他連帶著刮走。
好丑……
菲面無表情地打量兩眼，頗為嫌棄的移開視線。
這個家伙臟兮兮的，看起來很久沒洗過澡，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比以前的她還要邋遢，至少曾經沒遇到亞托克斯之前，她還會在雪地里滾兩下，干洗一下身上的污垢。
“你、我、魔人！”
活似乞丐一樣骯臟的小男孩用半生不熟的妖魔語熟絡打起招呼，咧開一口大黃牙，擺出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由于如今的菲通過易容改變了自己的樣貌乃至魔角，因此小男孩看不出任何端倪。
菲懷抱大骨棒一言不發，靜靜看著小男孩表演。
同為魔人族，小男孩看樣子跟她是一類人，都是沒覺醒傳承記憶與血脈天賦，因而被族群所拋棄。
但她并不覺得彼此之間存在什么共同語言。
以前她也遇到過幾個同類，由于涉世未深，曾天真表達過善意，結果換來的卻是爾虞我詐，好幾次險象環生，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所以自那以后，她對同類喪失了共情能力。
就算小男孩表現得再慘，她也不會產生惻隱之心。
見菲無視了自己的哭訴與索要幾塊肉干的請求，魔人小男孩尷尬不已，心中不免有些惱怒。
但旋即余光瞥到她懷里那根露出一角猙獰寒光的大骨棒，眼底涌現的兇光立馬消散一空。
喉嚨咕嚕一聲悄悄吞咽口水，他轉著眼珠采取第二套方案。
“你、面生、肉干、交換、看這里……”
魔人族小男孩手舞足蹈盡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雖然很多字還不會寫，但菲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家伙愿意帶自己熟悉這個地方，但作為交換，要給他肉干。
亞托克斯曾經說過，這類血食似乎叫做……向導？還是導游？
小魔女記不太清，因為這是亞托克斯給她講故事時，隨口一提的只言片語。
菲表面沉默不語，實則在征詢陸安的意見。
遇事不決問亞托克斯。
正好亞托克斯現在沒睡覺，她不用自己拿主意。
“菲，這需要你自己決定。”
陸安微微一笑，將選擇權交還給小魔女:“我只是區區一把劍，而你才是我的劍主。”
“你擁有左右一切的主導權，而我的意見，只能起到輔佐的作用。”
他發現不知從什么開始，菲就悄咪咪患上了依賴綜合癥，什么事都要問他，沒一點自己的主見。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他需要的是能自己拿主意的代練，而非沙皇與他的小沙兵。
必須糾正回來，讓小魔女認識到自己的重要性。
“喔……”
小魔女似懂非懂點點頭，旋即陷入思考。
“給你。”她從兜里拿出一塊肉干扔給小男孩。
“一、不、不夠！”嘴上是這么說，但魔人小男孩卻眼疾手快接過肉干，當即狼吞虎咽撕扯下肚。
“剩下的晚點給。”菲表現得不冷不熱。
她可不是傻瓜，亞托克斯教過他除非無懼天下，否則財不外露的道理。
除亞托克斯之外的血食都是貪得無厭的壞家伙。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真讓這家伙吃飽，指不定扭頭就跑了。
口頭交易而已，可不是什么嚴謹的契約。
先給他嘗點甜頭，干完活再說。
剛被勾起食欲的魔人小男孩像餓死鬼投胎一樣，三下五除二干掉肉干，仿佛很久沒吃過肉。
顯然，他并沒有吃飽，那擇人而噬的眼神狠狠盯著菲。
最終，他嘴里發出一陣莫名嗚咽，壓下了嗜血兇性，一臉黯然低下頭。
只是那樣子，至少在陸安看來，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對不、起……”
“干活。”
菲怎可能蠢到相信他的狡詐表演，冷冰冰甩了一句，催促其趕緊辦事。
小男孩不敢多言，調頭示意她跟上。
“倒是不錯。”
陸安咬了一口肚包肉，滿臉樂呵。
小魔女的表現堪稱完美，超出了他的預期。
看來以前的經歷，算是在這爾虞我詐的世界打下了良好基礎。
但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至少在底層圣域，傻白甜是活不下去的。
世界法則會教每個圣母做人。
不過作為護主靈刃，陸安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句。
“菲，小心點這家伙。”
小魔女無言頷首，她明白亞托克斯指的是什么。
剛剛轉頭的那一瞬間，小男孩隱晦地匆匆掃了一眼她身上暖和的赤焰皮毛，眼神夾雜不易察覺的貪婪。
自認為隱藏的很好，但由于長期練習格擋彈反的原因，她依舊敏銳捕捉到了這個小細節。
菲認為無可厚非，倘若小男孩真會老老實實，她才覺得奇怪呢。
有壞心思很正常，不付諸行動就行。
否則她不介意一劍砍成尸塊，晾成肉干換物資。
曾經魔人族拋棄了她，她自然不會對所謂的同族抱以善意。
跟隨小男孩走入城內，菲在陸安的授意下走到街邊一位妖魔游商的攤位前。
“稀客~竟然是兩個魔人族的崽子。”
見到菲與小男孩靠近過來，正在打盹的妖魔游商頓時來了精神。
破舊袍子底下伸出一根細長觸須，尖端分泌出腥黃黏液，輕輕擦拭著攤位上沾染灰塵的商品。
“看看吧~都是好貨物，只要用肉干，或其他有價值的東西，都能換到……”
它操著一口流利的妖魔語，不時習慣性發出陰惻惻的低笑，如同一位看到獵物的奸商。
“不要、肉干、貴、里面多……”
相比一言不發的菲，小男孩明顯臉色不太好看，似乎跟妖魔游商不太對付。
“不買請勿影響別人，我的貨物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妖魔游商滿含譏諷地看了小男孩一眼，單憑這句話和這骨瘦如柴的貧窮穿搭，他就認定這崽子是魔人族的遺棄兒，連傳承記憶都無法覺醒的那種！
這樣貧弱的存在，一般而言沒什么價值，只能成為貨物中的一員，而非顧客。
菲沒說話，慢吞吞蹲下來，懷抱大骨棒自顧自翻找。
妖魔游商的貨物種類很雜，新鮮的肉塊、冷凍的肉干、香噴噴的髓液、看起來較為鋒利且堅硬，適合用來切割物體的骨片……
品相不怎么好，但勝在種類頗多且便宜，走的是大眾路線，一般妖魔都換得起。
菲掃了一遍攤位上的貨物，不免有些失望。
這些從血食身上取下來的物件，她在白骨蓮花里面存放了不少，很多都比面前貨攤上的品質要好。
不過也不是沒好東西。
“這是什么？”
她視線移向攤位左側一角，那里擺放著一小堆漆黑野果，釋放著令人垂涎的果香氣。
菲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不免心生好奇。
“客人真是好眼光。”妖魔游商桀桀低笑，“這是上域神族·黑血枯藤妖凝結的黑血果，味道非常棒，一顆頂三頓大餐，而且可以適當增強抵抗力。”
見菲感興趣，妖魔游商當即熱情地推銷起自己的商品，就連小男孩也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
“這個換不換？”菲懶得聽它廢話，從獸皮底下掏出一塊大肉干。
“這個……不瞞您說，黑血果是我最高的貨物，至少值一百片大肉干！”妖魔游商舞動著觸須，笑聲充滿商販特有的狡詐與奸猾。
“兩塊！”菲壓根不搭理它的獅子大開口，語氣生硬地給價。
“買不成買不成~兩塊怎么能行。”妖魔游商連連擺動觸須。
“三塊，不賣我走了。”
“誒誒誒！你這魔人族崽子干嘛這么急躁，二十塊！只要二十塊肉干，我割肉賣給你！”
見菲真的起身就走，妖魔游商頓時急了。
以它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菲拿出的肉干品質極好，不像其他妖魔的劣質品。
本想著狠宰一筆，結果這小畜生轉頭就走，不按套路出牌啊。
妖魔游商從沒見過這種套路，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
最終，以七塊大肉干的價格成交六十多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血果。
菲感覺自己好像虧了，畢竟看妖魔游商那喜滋滋的笑聲，明顯還沒達到底價。
顯而易見，黑血果的效果不像它宣傳的那么好。
不過小魔女懶得糾結這么多，肉干她有的是，買黑血果無非是好奇，想嘗試新口味而已。
丟給小男孩兩枚解解饞，頓時把它喜得不行，更加賣力地在前頭當狗。
“這里、食物、秘方……”
隨著深入城內，小男孩很快把菲引到了他認為價值最高的地方。
一家……餐廳？
看著那簡陋的裝飾，陸安深深陷入沉默……
同步菲的感官，他嗅到了非常濃郁的肉香氣撲面而來，或許是妖魔的特殊性，肉香撲鼻的同時，難免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怪味。
言歸正傳。
雖說屋子比較簡陋，但能在這地方開店的存在，顯然絕非泛泛之輩。
這不，門口就栓著一頭肥碩白蠕蟲，兩排短小腹足顫巍巍蠕動，堆疊皺褶的光滑外皮分泌著油膩脂肪液。
鼾聲呼嚕震天響，從小男孩那畏懼的神情來看，顯然是“惡犬”一類的存在。
血腥味很濃啊……
陸安簡單嗅了嗅，當即明白這頭蘊含豐富營養的蛋白質不久前剛吃過一頓新鮮的刺身拼盤。
這么大的肥蟲子，咬一口不得爆漿啊？
他愿稱之為貝爺狂喜豪華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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