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水河還是那樣子奔騰不息。這條養育我的河,這條治愈我的河,這條始終鐫刻在我靈魂深處的河,還是那么的端莊,款款!
我走在河邊,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為生計奔忙的少年。再也不是那個痛苦糾結的青年,已經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中年.........
我在想,我還可以白發蒼蒼的時候,走在她的旁邊嗎?
答案很模糊.,......就像我目之所及的遠方,一樣的模糊........
故鄉的山清水秀,總是看不厭,每一天我都在這里細細打量著這片土地的鐘靈毓秀。每一天也去看看那棵妻子墳頭的野草,漸漸的長大,可惜她并不是皮樹,而是一朵花,叫不上名字,但是在漫山遍野的粗鄙的皮樹中,她盛開的模樣,嬌艷無雙.........
也不知道回來了多久,天氣逐漸冷了起來,村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看著他們一個喜氣洋洋的,搬運著年貨,我才發覺,原來要過年了........
去年的那個年,我聽到炮仗聲音,今年的年,我看到了炮仗,炸裂的那么歡騰,火光四濺,充滿了生機的笑語喧嘩,喜慶寫滿了每個人的臉上。
唯獨的我眼神是冷的。如這冬天的寒冷一般,刺骨!
幾乎沒有人跟我打招呼,畢竟我的父親的惡名赫赫,傳統的意識里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無論我怎么表現我的善良,先入為主的成分論,足以讓我同樣不是什么好人的名聲不脛而走。
而現在的我的眼神,看誰都像是看死人!自然是生人勿近。
母親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
回來的有段時間,每天都在家里做飯,收拾衛生。沒有跟我說話,可能也跟我的眼神與沉默有關!
我很清楚,時間越久我的眼神只會更冷。因為那墳頭的花開了,可是墳里埋著的人的血海深仇還沒有得報!這個充滿了人情味的世界里,還有畜生們在逍遙快活........
母親似乎總是抱著贖罪的心理,默默的料理著我,操持著這個破落的房子,所以從不敢和我對視。
其實我已經原諒了她。只是我現在的我,實在是個孤魂野鬼,無法和人交流........
大年三十的早晨,我依舊很早出門,天一亮就漫步去了妻子的墳頭,走到她的墳前,道一聲,“早安!”
每天都和例行公事一樣,我都會在晨曦里,給她請安!然后順著山間的小路,田間的小路,去河邊浪蕩.......
粗略一算,這樣的浪蕩日子,從重陽前夕到春節,已經足足過了一百多天。
歲月很好荒蕪,恬淡最應景時間流逝。我浪費了那么多的時間,一點也不覺得可恥,因為我陪她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
我肯定是不屬于這里的。當我離開這里以后,我可能很難再回來,所以,在我離開之前,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給你說早安,午安,晚安!!!
今天的天氣不錯,料峭的微風,吹拂在金燦燦的河面上,吹皺了一河冬水,那樣的慵懶,屬實看得恬靜。
不遠處居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方向.........”
很久沒有人這么直呼我的名字了。認識的我的人,要么官方的喊方總,要么套近乎的方哥,我曾經的屬下一般都會喊我老板!
曾經愿意且喊我名字的那個女子,已經長眠!在她長眠的日子里,似乎每件事都會聯想到她.......
一個有些久違的身影朝我走來,臉上掛著笑容,似乎在那個三本學院里見過,只是很多年沒有再見,再見也不那么親切。
是樊曉光。曾經我最好的兩個哥們。一個是周躍,如今他的墳頭的皮樹已經好幾米高。這幾年都沒有聽人提及過的樊曉光,看起來圓潤了許多,皺紋也多了許多!
我靜靜的看著他,想象著故事的開頭,他的老婆和周躍的老婆去我家要債的情形,想著我去當水鬼他和周躍拼命阻止的樣子,想象著我們曾經的青蔥歲月,嬉笑打鬧的往昔,.,.....
他的出現,似乎把我從虛無飄渺中,一下子又扯回了現實世界。
他笑瞇瞇的走了過來,客氣的遞給我一根煙,“好幾年沒見你,你說你怎么也沒發福呢?身材還保持得這么好?”
把任何一個人關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一年,伙食不一定比狗吃得好,都不可能胖起來........
我并沒有說話。
樊曉光還是那么自來熟,“我昨天晚上回家,聽我爸說你都回來快小半年了,每天都在家里閑逛。怎么了這是?不是聽周躍的老婆說你后來成了大老板嗎?”
我接過了煙,在鼻子間聞了聞,還是沒有說話的欲望。
“是不是生意不順了?怎么也不聯系我了呢?你原先的那個電話也打不通。哥們,咱們是什么感情?有沒有錢過年?”
周躍的老婆難道沒有跟他說我已經財務自由了嗎?
“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哥們我現在還可以!幾千塊錢不叫回事!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前年就回咱們縣城了。我舅調回縣里了。你知道我舅是吧?那可是實權人物,現在我們縣城的道路劃線都是我一個人干的!不說多有錢,日子絕對過得去,你別跟我客氣!一萬要是不夠,給你兩萬。回頭,開完年要是沒地去,跟我混去,保證你一年十萬二十萬的沒有問題,怎么樣?”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際遇!
原來他早就不在花城了,所以對我這幾年的遭遇根本就不知情。但是可以主動借錢給你的朋友,總是可以讓這料峭的威風,稍微暖和一些。
我生出了說話的欲望,“我怕你老婆晚上去我家要債!”
他老婆大年三十確實找我要過債,今天又恰好是大年三十。
國字臉的他,哈哈一笑,“還沒告訴你,上半年我已經跟我原來的那個婆娘離婚了........”
他的老婆當初陪著他一起在花城起早摸黑賣早點,絕對是共過患難的糟糠之妻。果然是有錢了,就換老婆!
“我新找了個媳婦,二十七歲,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還是個老師.........”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還充滿了得意,我突然很想給他一耳光........
每個人的際遇是不一樣。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實權舅舅!
我又沒有了說話的欲望。
他依舊笑瞇瞇的,“我這個老婆知書達理!絕對不是前妻那樣的悍婦。放心,給你多少錢都不會再找你要債的!”
說完,還主動拿出打火機,“來點上!”
煙是好煙,1916黃鶴樓,一根煙就是五塊錢。我搖搖頭,“戒了!”
樊曉光點點頭,“戒了好!我也準備開年戒掉!準備要個二胎!你也知道我家和你一樣,投胎是個女兒!我老樊家就我一顆獨苗,現在我又混得不錯,肯定是不能絕后的!”
他有他的心理建設。我又不是他爹,沒有必要教他做人!
他似乎看我有些郁郁寡歡。拍拍我的肩膀,“聽我爸說,你的新媳婦走了?”
我點點頭。
他也點點頭,“節哀!但是人總要往前看不是?我們三兄弟當中,你一直都是最聰明的那個!如今周躍走了,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中午,咱們兄弟倆一起喝一杯!我讓我媳婦做幾個菜!順便介紹你認識下,看看有沒有什么同事什么的,也給你介紹一個!”
我搖搖頭,“算了.........”
他依舊很熱情,“別算了啊!咱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在花城打拼!雖然這幾年沒有聯系,之前有過那么幾次不愉快!但是我一直都把你當兄弟的!這么久沒見了,一起喝個酒,敘敘舊!就這么定了啊!”
說完轉身就走,還不忘記回頭叮囑,“中午做好飯了,我去你家請你.......就這么定了啊!”
看著他的背影逐漸現實在破敗蕭條的田間,我悵然若失。
能力不一樣的時候,自然做事說話的方式也不一樣。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路上向前行進著,能看到在意的人失落時,拉一把的品格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無論我落魄不落魄,無論我失敗不失敗,他有這份心,很好!
但是我依舊不想去。特別是這樣的夫妻請客,太容易讓我想起我曾經也過的家,有過的妻........
我決定繼續前行,去爬仙石山。
去爬那座屬于我的山,下山虎的那座山.......
小半年的田園生活,就算是再猛的老虎,也被荒廢掉了獠牙。好在爬山的力氣還有,爬到那快巨大的石頭上面,辨認著那上面的傳說仙人們留下的荷花,腳印。青苔布滿了那傳說,石頭還在,仙人已死.......
無神論者的我,沒有信仰!也正如陳南說的那樣,地獄里爬出來的男人,也沒有什么是非觀!仇恨充斥的男人,更是不在意生死!
沒有信仰,沒有是非,不懼死!
這才是下山虎!
老虎沒有了獠牙不重要,沒牙的老虎正好隨心成蟲,啃噬那高高在上的殺威棒!!!
山風漸濃,四野空曠!
看得見的人,就像是看得見的螻蟻,爬得那么慢!跟不上我的節奏,跟不上我的思維,自然也就看不到這個喜慶的日子里,有一個他們看不見的黑洞........
我站在風里,站在仙石上,遙望著蒼茫大地,荒廢許久的光陰,不過就是為了等這個除夕!所有人都以為我在喪妻之痛中頹廢,都以為我在老家田園里沉淪。這并沒有錯!我確實在頹廢,確實在沉淪!
那又怎么樣?當我站在高處,那蒼茫大地凝視我的時候,難道不是在凝視誰主沉浮的誰么??????
.........
我不動聲色,睥睨天下!睥睨眾生!有如孤魂野鬼一般,看誰都是死人.......
仙石上不一定是仙人,可能是魔鬼!一頭嗜血的魔鬼,一頭不收割兩條人命就活不下去的魔鬼.......
.......
時間到了一點,我才緩慢下山,回到了家里,一點半。
家里已經多了好幾個人。
院子里還多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菜肴。
坐著三個人,樊曉光,還有一個應該是他老婆的清秀女子,還有就是我的母親。
樊曉光看到走進來,站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不會去我家!我就專門把菜都端了過來。過來坐來!菜都涼了........”
這番盛情,確實難卻,我緩緩走了過去。他一把拉扯起旁邊的清秀女子,“這是我的老婆潘秀。這個就是我經常給你提及的我的好兄弟方向!”
我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母親看到我坐下,依舊很不自然,“這菜都涼了,我去給你們熱一下........你們先喝......”
樊曉光熱情的打開了一瓶五糧液,“這酒不錯!我就是喝不慣醬香型的茅臺,就是喜歡這五糧液,你沒問題吧?”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我差不多得一年半沒有喝酒了。有時候也想大醉一場,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我終歸是要靠腦子決勝千里的,喝多了對腦子沒有好處!
他見我沒有做聲,高興的給我倒了一大杯。
我也沒有拒絕,自顧自的端起了大杯酒,猛地喝了一大口,半杯下肚,辛辣嗆鼻,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對面那個叫潘秀的,明顯露出了厭惡之情,“老樊,我先回去了!”
樊曉光摁住了她的肩膀,“寶貝!坐會!坐會!給點面子,給點面子。明天我去給我舅舅拜年的時候,一定幫你說說你當副校長的事情!”
熙熙攘攘中的所謂愛情,依舊是利來利往!
我放下酒杯,不由得搖搖頭,“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懂禮數,還不通人情!不符合你的身份,所以不屑?”
酒勁真的上頭了。
潘秀皺眉,“我家老樊的好酒,我張羅的菜!上來連句謝謝都沒有!主動碰個杯的禮數都不做,自顧自的喝.........”
我點點頭,酒勁上頭的我,似乎很有說話的欲望,“樊曉光之前的老婆是我們的同學!長得一般,生過孩子以后身材更是走樣!沒有你年輕貌美!潑辣的她有一年大年三十的堵在我家要債!搞得我家雞飛狗跳,岳父病危!還在逼著我家賣房子!更是沒有你這么知書達理!可是-------”
我頓了頓,“我依舊覺得她比你好!!!”
無論樊曉光給我多少溫暖,我們曾經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我依舊看不上他現在暴發戶的嘴臉!
現在我的世界里,我看不上的人,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拒之門外。
我這么一說,潘秀和樊曉光都有些氣惱。
樊曉光正要發作。
突然院子外面響起了喇叭聲。然后幾個板寸西裝青年,走了進來,看看我們,就開始私下查看,并且占據院子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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