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山河故宋 > 第320章 入局(1)
  建炎元年十月二十五,臨安

  兵變至此已有十日,苗傅和劉正彥兩個起事的御營軍將把這趙官家看得極緊,一開始是二人輪流值守行在,就怕這握在手里的吉祥物稍有不注意脫離自家掌控。直到這幾日方才稍加放松,且在茂德帝姬與眾多朝臣不斷斡旋之下,總算松了口,有限地恢復了行在內外的物資往來,不至于短了被扣押的官家和朝中重臣們吃穿用度。

  只是物資,畢竟還需要靠人力運進運出……可他們手下那些親信兵將,平日訓練全是如何陣列而戰,著實不適合做這種細致盤查。這不,如今便有一位青衣書生閑庭信步在這庭院之中,腰間懸著一柄長劍,碰上有甲士盤查便拿出這劍來坦蕩說明來意:“非是妄自闖入,而是應苗傅、劉正彥二位將軍相邀,特來共商大局!”

  他雖極為年輕,可說起話來仿佛天然地帶著股上位者的氣度,更何況他腰間懸著的那柄長劍,似乎也確實是苗傅曾經佩劍,有些親衛識得此物,沒有多說什么揮揮手便予以放行。

  原因無他,這位年輕公子的神色實在是太坦蕩了,坦蕩到讓這些軍士覺得,仿佛多問一句都稱得上留難人家。以至于讓他一路就這樣輕易便走到了天家寢殿旁,還捧著這佩劍,以那些胡編亂造的鬼話告訴守備甲士:“苗統制密令,著我入見茂德帝姬……”

  苗傅、劉正彥這一日正好領著親軍去周遭檢查臨安城防,這邊帶隊戍守的是那一日放他們入城的吳湛,這位軍將只是瞧著這位公子有些面熟,復又看了看那柄佩劍,雖然覺得哪里不對,可細想一下,忽然憶起,這位公子不就是酒肆之中那經常針砭時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家伙么?

  驚異之中,他狐疑問道:“你也被拉攏入伙了?咱們這干的到底是什么事啊!說是清君側、清君側,怎地如今卻反倒把官家給關在里面,天天同一個帝姬往還……”

  虞允文見自己被認出,卻絲毫不慌。他拉著這位吳統制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裝出一臉的苦相道:“吳太尉……你一個御營禁軍大將都不知,我又能知道些什么呢?臨安一夜變亂,我是嚇得不敢出門,卻不曾想那二位今日忽然找見我,說是什么茂德帝姬說想要一個能謄寫公文的人,他們覺得自己手下都是一群舞刀弄槍的廝殺漢,急切又找不來信得過的讀書人,思來想去只有我這酒肆里口出狂言的書生最合適,便問我愿不愿……我能說不愿么?”

  說完他還嘆了口氣,“這苗太尉派來送我的軍士將我扔在行在門口便走了,讓我自己往里走來找那什么帝姬。吳太尉,我這一路過來,當真是提心吊膽的,見到你在這里方才心安。這若是那位帝姬要殺我,你可得看在之前咱們好歹一起吃酒賭錢的份上,保我條性命!”

  “放心!放心!那位帝姬不是什么難相處的人,況且你是老苗他們找來的,她多少還是會顧忌,可不敢隨便打殺。”這吳湛似乎也很開心能在這里見到個相熟的書生,摟著他肩膀送他進院子時還特意壓低了聲:“兄弟你長得白白嫩嫩,應該是帝姬喜歡的那一掛,老苗尋你過來,怕是多少也有些那方面的心思……可是聽說逃出去的秦相、汪相已經傳檄天下,要討伐咱們——我看老苗和老劉未必靠得住,機靈一點,與那帝姬處好關系,萬一未來有變,倒是哥哥我還指著兄弟保我條性命!”

  虞允文低聲笑了笑,應了聲“好”,而后便走入大宋官家被軟禁的寢殿之中。

  ……

  “十日了!五姐,你之前跟我說過!七日內便有勤王大軍,如今十日已過,為何仍只見那苗、劉不斷地往這邊加派人手,卻不見勤王的一兵一卒!”

  寢殿之中,趙構正焦躁地反復踱步,他的面前,茂德帝姬端坐一旁,膝蓋之上橫著劍,淡淡地看著眼前愈發歇斯底里起來的官家。

  “——秦檜、汪伯彥呢?他們不是逃出去搬救兵了么?楊沂中呢?他在建康那兩千兵不是剛剛剿了匪患么?還有呂頤浩呢,揚州咱們至少留了四千兵馬,這時候一個人都抽調不出?還有十九姐和張俊、還有顧淵和宗澤、還有西軍那些將門!一次一次的,怎地凡是需要天下兵馬勤王的時候,這些權臣便不見了蹤影?”

  只是,面對這些問題,趙福金實在懶得去一個個解釋。她又怎能告訴他,之前不過是為了穩住這位官家,讓他心中還有些念想支撐而已……

  臨安周遭,實在沒有什么強軍。雖然從苗傅那邊聽說秦檜、汪伯彥、呂頤浩已經傳檄天下起兵勤王,可急迫之間只有駐扎在建康的楊沂中所部正在向東緩緩迫近臨安。

  可他們不過兩千兵,如何能剿得動這城中近萬叛軍?只怕是能把兵開到城下聲援,就已經算對得起他的忠心了!

  而眼見著這位帝姬沉默不語,趙構居然將矛頭又轉向了她:“康大官死了、王淵死了,五姐你這幾日一直與那些叛賊往還……有說有笑,當真是好不自在!”

  這下,趙福金再坐不住,冷冷說道:“官家如何能這么說?福金與那些叛將虛與委蛇、曲意承歡,也是為了替官家周旋!

  ——至于勤王之軍,官家也是做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又如何不明白大軍匯集是多么復雜困難的事情,便是北面沒有金人威脅也需要時日!還請官家耐心等待……”

  可趙構這時顯然是什么都聽不進去:“等待等待!是否需要等朕的人頭送到那些叛賊刀下,五姐才會告訴朕勤王兵馬已至!”

  “官家想說什么!”趙福金又問。

  “五姐……”趙構看了她一眼,猶豫一下,索性破罐破摔,“五姐該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吧?我可是聽說了——那苗、劉叛賊之前可是打算擁立你為女帝,行武周故事!”

  兩人一句趕似一句地說著,顯然已是不計后果。雖然寢殿大門仍然緊閉,可爭吵之聲已震得外面戍衛甲士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荒唐!這般謠言官家也信?”趙福金難得地隱隱有了些怒意,可她剛起身,寢殿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名年輕人提著劍踏入。

  他先是瞧了瞧正在爭吵中的二人,繼而又轉身合上門扉,向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趙福金眼見來人,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問道:“虞參議?”

  而趙構雖然剛剛一時失控,可被此人打斷,轉瞬間也冷靜下來,知道怕是此時此刻怕是只有自己這位五姐才能真正幫到自己!而眼見來人,顯然是與五姐認識,于是也訕訕地坐下來,將目光投向那有著一臉干凈笑容的年輕人。

  來人朝茂德帝姬點頭致意一下,而后單膝跪地,執劍向他行了一個軍中禮節。他的聲音極低,可隱約之間那股傲氣卻根本壓抑不住:

  “臣——勝捷軍參議虞允文拜見官家!顧節度收到茂德帝姬密信,已率軍自京東路南下勤王!如今我勝捷軍已至杭州灣!還請官家忍耐數日,節度定替官家掃平叛軍、滌蕩朝局,還我大宋、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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