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劍篇外傳——羅樹南視角（中）
羅樹南將書籍丟到了小蘭的面前，那撅著的小嘴，突然暗淡下來的眼神，似是眼圈紅通通的樣子。
“這些小蘭都已經修煉過了。小蘭想要哥哥陪，小蘭想要和哥哥玩。真是的！哥哥整天都出去，今天就不能，嗚……”
呀，完了！
“小蘭，哎，別哭呀，都怪哥哥……”
小蘭抽泣的聲音，有些手足無措的羅樹南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時一個想法涌上心頭，看來這小半年來一直忽略了什么。
簡易的草毛棚一陣搖晃，興許是起風了。也可能是昨夜的一場雨，讓茅草的頂上積滿了水，斜漏而下的水珠，叮咚叮咚地向外流著。
一個個金屬的小盆子里積滿了昨夜的漏水，叮咚叮咚的聲音，出神間突然蹦跳出的身影，小蘭攥緊的小拳頭鼓起莫大勇氣，一股腦兒地砸在了羅樹南的身上。
“樹南！”
“咦？樹南完蛋了。”
門外傳來的呼喚聲，其實也就是木板構成的門縫前露出了兩個腦袋。
“哎，路上小心哥哥。”
像是放棄了抵抗的小蘭，陰郁的笑臉深深埋下，一放手狠推著羅樹南的后背。
“行了，哥哥我，去去就回。”
“樹南，都聽說老地方那倆東西可又趴窩了，要不帶小蘭一起去看看？”
羅樹南聽著一愣，不由自主間摸到了她的小腦袋，陣陣抖索觸碰到了那根心弦，良久他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烏拉！”
蹦跳起身形，破涕為笑的她，一下子抱緊了羅樹南的大腿。
“小蘭，這一次可要謝謝我們呦。”
“謝謝，哥哥們。”
甜甜的笑臉，那兩位在小女孩前卸去陰狠、果決，可靠到不行的大哥哥，像極了遠去的日子。他們可不像羅樹南那般，不再微笑，披上了厚厚的甲胄，整天板著一張臉。
他們倆的個子都特別高，兩根麻繩牽著小蘭嬉笑的樣子，羅樹南默默跟在他們的身后，向著外面的小巷緩緩走去。
這一片被遺忘的角落，一路上所見到的房子都比羅樹南住的更寒酸了不少。木板加根柱子，甚至是雜草堆成的窩，在泥濘的土路上依次展開。
被廟東不動聲色踹飛的一節零部件，羅樹男隨腳碾碎，不遠處拍扁的金屬盆，新鮮的樣子帶著二三塊肉干。
興許早些時候有克制不住欲望的，或者餓急了吧。這一切都發生在下城巡防團不曾踏入的這片區域。
在這流浪的異族與底層人族混居在一起，至于其中的治安……遠邊的不大的空地上，還能聽得見喊打喊殺的聲音，正在修煉的一堆年少修士們，在一位年長一點的修士帶領下正操練著。
“樹南，今天起的真晚呀！”
見著他，那修士喊了一人上前繼續領著大家，自己則來到了空地外與羅樹南搭訕了起來。
“嗯，今天呀，確實。老師去聯盟了？”
“是啊，早上三個妖族急了，阿爸他在這兒看了一圈，就趕著上班順路帶去修士聯盟了。”
這名修士的養父，正是羅樹南的啟蒙老師，或者說讓他找到方向的那個人吧。
“呀，阿爸，你回來……哎，小蘭！”
一抬手斑塊狀堅硬甲殼鑲嵌于皮膚，小蘭她瞅著那根耷拉在地上，一晃一晃粗壯土黃色長毛的大尾巴，一把抱住玩耍了起來。
“哎，這陣子大家不都去挖石頭了嗎？聯盟里也沒有什么事情，回了。”
迎面走來的大叔，打著哈欠突然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或許是同為靈貓一族，他就是那位地之靈貓修士的養父，羅樹南的啟蒙老師。
“樹南啊，別那么正經。今天是想讓我加班嗎？”
樹南稍顯遺憾的表情，瞇著眼睛的大叔，看到了玩得正開心的小蘭，加緊了腳步湊近身形，拍拍他的身板。
“有時候，休息一下會更好。”
大叔手上拿著香噴噴的美食，一早上去修士聯盟打完卡，準備回家躺著了。
說來也是奇怪，在修士聯盟任職數十年的這位。雖說由于各種原因，看上去非常的窘迫，這把年紀來到嵐風本大陸這塊人族為首土地不說，還是如此小宗的偏僻嘉蘭城。
但在身居下城，怎么說也會得到修士聯盟資助的一套房產。
但是不知為何，他在畢谷妍收留夏千雪后的第六個年頭，離開了在畢谷妍那套名為“留難亭”，住了數十年頭的屋子。
性情突變的他，劃去了修士聯盟一位從嘉蘭城起始，被保護遣返宜居大陸的少年名字。他與其訂立收養關系后，將所分配的空置房產換到了這被遺忘的角落，一個超級大的木板疊屋。
其自稱緣由是嘉蘭城下城，城區內不得滯留、定居異族，當然這也算是嵐風大陸全域大部分城市的一個基本章程。
如今說來，羅樹南現居住的那個木板屋，就在那超大木板疊屋建筑群的一角。陸陸續續間從養子兼大弟子開始，大叔他陸陸續續收養了不少有才刻苦的人族、和能夠自律的異族。
羅樹南，他們幾人也是受其恩惠，不但有了武藝與修行上的指點，還借住于此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走了哥哥，今天我可是能趕上你的速度了。”
“真的是，小蘭，厲害！樹南，你們一路上小心點。”
一群人擺了擺手，就要離開這遺忘的角落，走上外面的城市街巷。羅樹南跟在了最后，身后突兀的腳步聲，他步幅不變但顯然慢了幾步。
而大叔又跟了幾步，如同順路般很有默契的相遇。
“嗯?老師。”
“樹南，她變了。還是長大了。”
“她，小怪物？那家伙只是……”
不知可否的表情，大叔搖了搖頭。
“我當年也是如此認為，但我錯了。樹南啊，你我皆是披著人皮，但我們才是深藏怪物那一個。小蘭知道你多少？你知道小蘭多少？”
“我……”
大叔背著手，揚長而去，空留一句，余音震顫著他的心。
“你殺了多少人？多少兇獸？我殺了十輩子，也不曾與她一般愛憎分明，生死皆在一念，毫不留念這浮華之世。
那日你沒有一絲生路，等價交換呵……一個磨子刻出來的。想想你給了她什么吧。”
大叔之稱，老邁的身形，異族中人口基數第一的妖族就是如此。如果將人族比作蠟燭，妖族就是薪柴。
最初的歲月，襁褓之中會度過漫長的十至三十年不等的幼年期。在成年的歲月，會熊熊燃燒迎來最璀璨的十五至三十五年的黃金年華。
無論何種妖族，第四十五個年頭就是絕唱，充其量差異四五年的光景，就會極速衰老進入漫長的余燼期。
當然妖族也自有法門，所謂轉世續命之法，便是在余燼期后第十五個年頭至二十個年頭為佳。
而續命之時，可以選擇性修正記憶，以過上不同的日子，為人族所羨慕。
“哥哥！”
如墜深窟的羅樹南，一聲呼喊，遠處路口邊甩著小手的影子，他疾步跟上。
出城而去的一行人并沒有走多遠，因為帶著他妹妹的緣故。此行目的地離嘉蘭城并不遙遠，便是作為信標與撐天之用的啟天光柱，其正前方一望無際的草海。
漫步而至，眼前的那片草海顯得更為遼闊，隨著風而搖擺，嘩啦啦的風聲，金燦燦的草海已經有半人多高。
“哥哥快看呀！”
小蘭高興地躍入草叢之間，那小小只的身影突然不見了影，只剩下如波浪般搖曳的影子。
“起來，小蘭，小心點，這邊還是有一些無害化的兇獸的。”
“嘻嘻！哥哥放心，無害化的兇獸我一個打兩兩！”
看著小蘭在草海里歡樂地翻騰，羅樹南也不揭穿她從未殺過兇獸的事實，他們仨翻身坐在土坡前，迎面吹著的風，很是愜意。
“哎，樹南，說起來可有大半年的時候沒有來這兒呢。”
“上半年的時間，有嗎？”
“樹南，你不記得了，上半年祭掃那會不是就坐在這，約好帶小蘭來這里，看那好玩的巴爾兔嘛。”
王廟東一手掐過一支草桿，遙遙一指似乎上半年的此情此景，一一在這一刻重現。
“是啊，樹南，每年這個時候巴爾兔是最喜歡在這里產崽的，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可以看到好多好多可愛的小巴爾兔。”
手上一邊比劃，似是想起什么有趣之事的鄭城南傻傻一笑。
“巴爾兔嗎？哎，不是你倆說起來，好像都已經忘記了這茬了。”
泄氣般一錘大腿，可算是想起來這重要的事情。每年祭掃完之后它都用這個借口讓妹妹她不再陷入自責之中，而他也可以借由這份約定逃避那堆紛亂的往事。
“樹南，這段時間里好像我們也做了好多……”
“對對對！樹南突然間讓我們一起去討伐豬玀獸，刨地豬玀，然后到粉彩龜……”
但今年的異常忙碌，讓他無暇去陷入那樣的漩渦。
“最最夸張的就是那嵐風鱷，媽呀，幾十頭的說，刺激！”
還是說與兇獸忘乎所以的戰斗，讓他可以放下那些事情了。那驚恐至極，握著短刀沾滿鮮血的小小身影。
“對了，那一次還讓我們打了一堆火蓮鳥，那可是噩夢，差點沒被弄死，樹南，你也說兩句，那時候你是咋想的？”
“嘛，咋想的呢，那個時候就是想要打更多的獵物。”
眼前風陣陣吹拂的草海，掀起了碧波金浪，他腦中的思緒也回溯到了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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