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三層小樓中。
燈光有些陰暗。
水羅看著那陰影中，坐在椅子上的杜安。
在處理完秦衣冠的尸體后，二人便回到了這里。
“父親。”
水羅緩緩道：“如今這母體已經被消滅，那么是不是就跟您之前設想的一樣，陀門尖腹菌不會再進行迭代，居民們也能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杜安靜靜的凝視了水羅片刻，見到他那被扯斷的手臂，此時雖然用紗布包扎了起來，但時間倉促，還是有不少血液，滲出紗布，向著地面滴落。
杜安來到近前，將水羅的紗布重新整理，包扎系緊。
杜安的眼神帶著慈愛，低聲道：“不要再讓你的血液，滴落地面，它們，很珍貴。”
水羅搖了搖頭，露出一抹堅韌，“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
“不，我指的不是傷，是你的血。”
杜安忽然緩緩微笑，“水羅，你應當是我用自己的基因，培育出來的第532號后代，你的出現，讓我覺得幸運，你也的確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優秀很多。”
水羅不解，平常頗為嚴厲的父親，為什么忽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卻見杜安凝視著水羅的眼睛，“據我所知，你應當早就進入了第四階段，但你為什么沒有變成負替身呢？”
水羅微微低頭，咬牙道：“我一直在抵抗著它，用意志，很強的意志。”
“不。”
“你身上有抗體。”
杜安搖了搖頭，笑容很是古怪，“人類么，經過多代的繁衍，每一個個體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陀門尖腹菌，或者是其他寄生物也好，只要是屬于病菌類，都會有對應的天敵，你就是那個億萬分之一的，抗體攜帶者。”
水羅呵呵一笑，“就算我真的是抗體，現在好像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杜安笑意不減，“當然有意義。”
水羅不解，疑惑道：“可是，母體被我們消滅了。”
“傻孩子。”
杜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語出驚人道：“陀門尖腹菌，根本就沒有母體。”
水羅雙目猛睜。
杜安仿若回憶一般道：“陀門尖腹菌，是我在秦衣冠的血液中培養而來，它最多只有一株原始菌，而且就在我的身上，沒錯，居民身上那些陀門尖腹菌，都是從我這里分裂而出的。”
“我也的確可以給它們傳遞信息素，從而操控它們。”
“比如，我老仆人洛叔，他身上忽然發生的異變，就是我下達的命令，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與母體的差別就是。”
“我根本沒法控制那些個體菌的迭代，換句話說，我不能終止‘負替身’的誕生。”
“這就像是一種，‘孩子大了不由娘’的感覺，你...明白嗎？”
此刻的水羅，心中震撼，“那你為什么要殺掉秦衣冠，你還說他是母體！”
“我與秦衣冠的恩怨，是多年前的事了，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杜安仍舊是慈祥的笑著，拍了拍水羅的肩頭，“至于我問什么要宣稱殺死了母體，無非是想讓所有的居民安定下來，當然，我也確實找到了克制‘負替身’的方式。”
“那就是，從你的血液中，提取出抗體。”
“這樣一來，我們不但能享受陀門尖腹菌帶來的力量，還能避免負替身的出現。”
杜安還在笑著，他臉上的慈祥，讓人生不出任何防備之心，“但是呢，我知道你性子剛烈，肯定會把真相說出去，而我又不可能放棄你這萬中無一的抗體攜帶者。”
“所以。”
卻見杜安眼中寒光一閃，搭在水羅肩頭上的手臂，忽然發生異變，延伸出紅色的血肉，將水羅的脖子緊緊纏繞！
“我的兒子，我只能...殺了你，然后在抽干你的血。”
“只有死人的配合度，才是最高的。”
“這都是為了科學！”
杜安面目猙獰，手臂上的力道驟然鎖緊，此刻的水羅，已然認識到父親的真面目，想要調動能力反抗，卻發現體內的陀門尖腹菌仿若沉睡了一般，無法喚醒！
咯嘣。
咯嘣。
水羅的脖頸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他身軀被高高舉起，面色青紫，雙腿在使勁的掙扎著。
但此時杜安的眼中，沒有任何情感。
力道在加大著，水羅的脖頸骨在不斷的碎裂著。
杜安有延伸出多條紅色的筋肉，將水羅的頭顱徹底纏繞，不留一絲縫隙，他令水羅窒息！
這種死法，可以令水羅的身體免受破碎，不會浪費血液！
水羅的喉嚨中發出低沉的怒吼。
但這小樓方圓十里沒有居民，沒有人知道這場慘劇的發生！
咔嚓！
水羅的脖頸應該是徹底斷裂了。
水羅的雙腿，不再蹬踹，身體也停止了抽搐。
噗通。
他的尸體被杜安扔到地面，水羅雙目大睜，死不瞑目。
他眼中，是滿滿的震驚，以及不敢置信！
他仿佛在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父親，你為什么這么殘忍無情，你為什么如同禽獸！
“呵呵。”
杜安笑了，但其實他笑意中，也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痛。
當下這個時代。
人們都沉睡在元宇宙中。
若是有人想要生育，則可以向元宇宙提出申請。
而后，營養倉會提取人類的遺傳基因，在物理世界通過試管嬰兒的方式，培育新生幼兒，當孩子的腦神經網成型之后，這些孩子便會出現在元宇宙中，由父母接管。
杜安還清晰的記得。
曾經，他向元宇宙政府提交了想要養育數萬名后代的申請書。
當那申請書，得到批準時，他也像是其他父母那樣，很興奮，很憧憬。
每一個孩子，進入元宇宙的第一時間，都是親自抱起，而后高高舉起，為他們取下一個個名字。
他姓杜，而這里是一個水下世界。
所以自己的孩子，都是以‘杜水’，作為名字的前兩個字。
比如，第532號，杜水羅。
是的。
杜安來到這偏遠的水下世界。
目的之一，便是躲避那如魔神的秦衣冠。
目的之二，則是想要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國度。
這里擁有無數的后代，欣欣向榮，將自己的意志延續，將自己的精神傳遞，將自己的姓氏發揚光大！
“我真的，真的，很愛這個水下國度。”
“這是我的全部。”
杜安緩緩閉目，“水羅，不要怪我，你的死亡，換來的是整個海底居民的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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