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南部,有一大片擁擠至極的庭院,它好像一個臃腫的老人;

  于白天睜開渾濁的雙目,看著隔了一條于西城彎轉至北城的霖水河道對面區域,那里,有勞作不息的工坊區。

  看著在自身偏東方位的南城,那里,是與自己雖同處一地界,卻截然不同的繁華之處。

  偶爾的,它也會遙望這城池的中心,那里矗立著雄偉威嚴的皇城。

  看著這些地方,老人的目光復雜,于夜間閉上雙眼時,發出心酸的嘆息;

  因為住在它身上的人族生靈,大抵只能在工坊區做個賣力氣的工人,壓榨著身體,拿著微薄的酬勞。

  大抵只能跨過工坊區,于西城各處散工聚集地,帶著期待與麻木,尋找飽腹的工作。

  大抵只能在南城區,做一個在店鋪打雜的伙計,這樣的,已然稱得上幸運。

  而那座皇城,卻是這位老人不敢去想的存在,他身上的生靈在夜間拖著疲乏身體,于嘆息之中,只敢在夢里幻想腳步的踏入。

  此刻,這臃腫的老人睜著眼,卻突然感覺有迷霧遮住了光。

  它好奇、疑惑。

  隨著霧氣擴散,透出要將它整個身體包裹的趨勢,它悲哀的發現,住在自己身上的生靈在痛哭,在死去。

  這一刻,這位臃腫不堪到連呼吸都艱難的老人有些惶恐;

  它感受到了別樣的韻意。

  那連綿的慟哭若黃泉曲調,伴隨蒼涼北風,寥落奏響于這場荒寂的冬雪;

  雪,很重。

  跟雨,有所不同。

  雨,浸濕萬物,雪,冰凍天地;

  雨,四季皆有,雪,只存于冬。

  雪花帶著讓生靈畏懼的重量,自天穹潑灑而落,蠻不講理淹沒了洛陽。

  而彌漫的大霧,將本欲躲雪的西城百姓留在了雪中。

  所以,老人在為自己身上掙扎生存的人們,感到惶恐不安。

  它似乎想吹一口氣,將霧吹散。

  然則,北風之中,那大霧越發洶涌。

  老人帶著悼意,只能發出沉重的嘆息。

  四神教中年修士奔行在老人身上,隨著霧氣擴散,隨著哀鳴漸多,他目光中的狂熱便更為多了些。

  踏,踏!

  又經過一處逼仄巷子,他的臉上露出顫抖的笑容,進入新的區域,正要繼續播撒讓神靈愉悅的種子。

  正此時;

  一道蒼老身影在他身后迅速追來。

  咻——!

  一抹綠光比追來之人更快飛到筑基修士身邊,帶著鋒銳劍意,于他尚未反應時穿透了肩膀。

  鮮血濺射而出,與飄雪共舞,筑基修士往前一個踉蹌撲了七八丈,砸塌了一面籬笆墻。

  “呃...”筑基修士甩了甩腦袋,起身望向傷害自己的東西。

  那是一柄如同蜻蜓似的三寸之物,在空中四處閃動。

  飛劍,淌水。

  須臾之間,蒼老身影追到此地,右手劍指一揮,那道綠光飛回指尖滴溜溜打轉。

  筑基修士五官皺起,罵道:“姓劉的臭老頭!你想做什么?!”

  隨著他停了腳步,霧氣這一頭的擴散速度立刻減緩許多。

  卻見其人對面,漫天風雪之下,劉老先生白發飄舞,一手劍指控飛劍,一手捏著十余張符紙,喝問道:

  “我想做什么?倒要問問你,你做下何事?!你居然敢弄此詭霧,殺戮如此之多平民百姓?!

  “該死!”

  “姓劉的,你現在趕緊離開莫要阻擾,我無時間同你糾纏!”

  筑基修士按住肩頭,獰聲道:“我勸你快跑,如若不然,此一劍之仇,要你性命來還!

  “你這羸弱筑基,不要自尋死路!”

  他知道劉老先生,這不過是個勉強筑基之修,筑基之法,據傳是為吞服筑基丹;

  此法不說好壞,單說戰力,那定然不算太高。

  如此,面對劉老先生,四神教筑基有著極大的自信;

  可以戰,可以殺。

  哪怕如今傳開此人新得一柄飛劍,哪怕剛剛被飛劍穿透肩頭,但這并不妨礙筑基修士對其輕視之心。

  只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思跟劉老先生糾纏,所以出聲的目的,只為擺脫,好繼續為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神靈去開拓悲鳴的國土;

  好讓神靈,更愉悅一些。

  四神教修士是想擺脫,只不過那白發老人似聽到了腳下臃腫的西城老人,那聲悼然的嘆息。

  這讓白發老人于一路所見下,感同身受。

  所以;

  他祭出名為淌水的飛劍,來淌這趟應當極為恐怖的渾水。

  恐怖,是目中所見,亦是心中直覺。

  劉老先生心智不低,他看得出這人驅動黑霧瘋狂殺戮,似有著可以驚天的秘謀。

  自己此時淌水,有些不智。

  但,身為從小慕劍之人,如今有劍在身,路遇不平事,當如何?

  他心中對此有答案;

  自己,當拔劍。

  ‘他應該還有同謀之人,此霧,剛剛我以除瘴符咒,居然一絲作用都沒有,如此,可見其中之詭異;

  ‘我隱隱有種心慌之感,似有大恐怖將要發生,若要讓我面對那等未知恐怖,我惜命,定然不敢。

  ‘不過面前之人,雖是這未知謀劃中的一員,可他如今落單,我又何須多想?

  ‘此人以詭霧所造殺戮之多,靈覺一路所感...不下五千...

  ‘此人該死!

  ‘而我雖淌水,卻應該只在邊緣,生命應該沒有危險...恐怖若來,我便從心退走。

  ‘洛陽有金丹修士,還有不少筑基,由他們頂去...

  ‘嗯,該拼力一試,成與不成另當別論。’

  劉老先生按下思緒,搖頭道:

  “我怕死,但你應該殺不死我,比起我的生命,危險的,是你。”

  “敬酒不吃吃罰酒!老東西,讓你駕鶴西去!”

  四神教修士額頭跳起青筋,竄動如一只只蚯蚓。

  既然此人還要阻攔,那自己就花點時間,讓他被迫去世后,再指引大霧收割生靈悲鳴。

  而一想到自己取悅神靈的行動被其阻擾,四神教修士心頭不由騰起暴怒,出手便要用全力,他低吼道:

  “以我之靈,喚神之影!”

  他七竅流轉出煙霧,于空中凝成一道神靈虛影。

  此影背生四翼,獸類身軀,四足無首,于體表最前開闔出利齒巨口,剛出現便無聲嘶吼。

  神,混沌。

  同時,一只鑲嵌兩顆紅豆的玉簪在四神教修士身側幻化,亮起若妖的紅芒。

  感受到強大、詭異的威壓,劉老先生面色凝重,他看了眼指尖飛劍,轉而心中豪氣頓起。

  ‘小時候我便仰慕青蓮劍仙,幻想有把厲害的劍,如今雖白發蒼蒼,可我已有利劍!還怕什么?!’

  神靈霧影已經沖了過來,古怪玉簪大放紅芒。

  見此,劉老先生不退反進;

  朗聲道:“看劍!”

  嘩——!

  那淌水小劍,剎那變作了...

  三尺青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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