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 第52章 她的承諾
  楚流雪沉默著拂去眼角的淚水,繼續和談放說著話。

  真是難得,別說對自己的宿敵,就算是谷中的親信,她也很久沒有這樣長久地清談。

  如果是聰明的暗殺者,此時她應該早早離去,留談放在這里自取滅亡。

  但顯然她是愚鈍的。

  她說出山之后,她有許多事要做。要回谷、要奪權。就算找幽冥堂尋仇,那也要等待時機成熟。

  那段日子她要應對數不勝數的明槍暗箭,有來自谷內的,也有谷外的。

  她知道有幾次與談放有關,但她暫時顧不得向他報復,畢竟談淵還活著。

  等到談淵死了,談放接任,那時她才真正將昔日的弟弟和幽冥堂劃上等號。到底是向誰復仇,她已經不必糾結了。

  她也是不被容許去糾結的,她不想讓自己的心再度游移不定。

  梨花落的毒是在很多年之后重新啟用的。楚流雪知道,太過烈性的毒會被談放立刻察覺,所以她并沒有改進方子,依舊是需要時間生效。

  只不過這次不是由她親自來下毒,她找到了幫手。

  “是……蘇天和吧……”

  不待楚流雪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談放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除了蘇天和,還能是誰呢?

  他來到桃花山的目的就是為了觀察楚流雪,而楚隨煙意外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楚隨煙的心遠比楚流雪要狠絕,于是他挑中了他,二人離山。

  起初楚隨煙并不明白蘇天和的想法。蘇家一直效力的是天盡谷,現在蘇天和又為何來幫世仇的忙。

  蘇天和給他的回應是,他們蘇家需要“變化”。

  更深的事情蘇天和不與他講,只是承諾會幫他坐上堂主的位置。

  那時的楚隨煙孤立無援,沒有蘇天和在暗中牽線,他根本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從談淵手中奪下權力。

  無論信任與否,年少的他必須倚靠蘇家的力量。

  后來他順利地坐上了幽冥堂堂主之位,他問蘇天和要什么酬勞,對方卻淡笑著說不急于一時。

  蘇天和說他要回到天盡谷了。既然談放得到了他想要的勢力和地位,想必日后也不會再信任他。

  為了避免出現兔死狗烹的慘劇,蘇天和要徹底退出幽冥堂內部的爭斗。

  但他們之間私底下的往來始終未斷,若說是朋友似乎并不恰切,很多時候蘇天和只是來他這里喝茶賞花。

  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我……咳咳……我終于明白他真正所求了,”談放譏諷地笑,“蘇家的野心,咳……真是……”

  不用費力,他就能猜到蘇天和是如何承諾楚流雪的。

  等到幽冥堂的堂主被毒死,一時間堂內大亂,那么天盡谷必然要趁虛而入,重創幽冥堂。

  這幾年天盡谷狀似頹靡勢弱,現在想來,或許是楚流雪和蘇家合作,給他幽冥堂演的一出大戲。

  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恐怕也是天盡谷自己放出來的。

  楚流雪一直在蟄伏,等待的也是今夜的機會。

  “我只是……不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親自……”

  談放不明白,下毒的事情,換誰來不成呢。

  哪怕再讓蘇天和與他小酌兩杯,也不是難辦的事。

  楚流雪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對面的人許久沒有開口,談放的視線已經模糊,耳邊的蟲鳴時斷時續。

  真想就這么睡去啊……

  他的眼睛半開半闔,他以為自己等不到楚流雪的答案了。

  這時楚流雪卻給了他回答。

  “因為我想親自與你道別。”

  “道……別?”

  談放一時間沒有明白楚流雪的話,但是他親眼目睹坐在對面的女子忽而咳嗽一聲,嘔出了半口血。

  “你……”

  楚流雪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面對不敢置信的談放,輕笑。

  “哎,時隔多年,能再次見到你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真是難得。看來不管過了再多年,弟弟還是能被姐姐耍得團團轉。

  我說我做了一個承諾,上山時有其一,下山后有其一。”

  不論是對陶眠,還是對其他人,楚流雪都只說了上山時的承諾。

  但有些事情,從她離山的那一刻,就決定了。

  如果楚隨煙下山,那么她就要楚隨煙死。

  如果楚隨煙死,那么她也絕不獨活。

  這是楚流雪從未宣之于口的秘密,是藏在她心底的唯一秘密。

  ……

  陶眠與女子對坐已有半日,女子打了個哈欠,見仙人仍是不緊不慢飲酒的模樣,小聲嘟囔著一句。

  “仙人還不拆信么?我來山里就是為了給你送這封信的。你要是不把它拆開,那我不就沒有完成別人的囑托?我可不想做個失信的人。”

  他們面前有酒碟、有瓜果,還有一封被嚴實封好的信箋,靜靜地等候著他人拆啟。

  那女子的話音一落,陶眠垂下眼簾,望著信封上的“師父親啟”四個字。

  字體筆鋒銳利,不像是女子慣常有的秀麗。

  但陶眠知道,這是他的三弟子的字跡,不管再過了多少年他都能認得出。

  楚隨煙沒有回山,楚流雪也沒有。陶眠守在山中多年,等來的,只有這薄薄的一封信。

  不論他再怎么裝作不在意,那信卻真真切切地停在他面前,仿佛從石桌里長出一雙凝視的眼睛。

  “信放著就放著,又不會丟。”

  仙人故意撇開頭。

  女子可不放過他。

  “真的不拆開呀?這是你的三弟子最后留下來的東西,多珍貴呀。”

  “我不識字。”

  “我識呀!我念給你聽,我可會念信了!你想聽什么腔調?”

  “……”

  陶眠無奈地嘆一聲氣,嘴里說著罷了罷了,他拆開便是。

  女子乖巧地遞過拆信的小刀,陶眠嘴上敷衍,動作卻極為慎重。

  他仔細地把信封劃開,將信件從里面取出來。

  信的第一句,就仿佛一聲綿長的嘆息。

  “我是一個懦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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