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泠找上了沈懷洲，離開的時候嘴角還帶著輕松的笑。
然后幾天，兩人終于擺脫了偷偷摸摸的狀態，竟是完全放開了，在眾人面前展現出了親近的一面，某個對視都甜的讓人心里發慌。
分明雙方都沒有什么特別親密的舉動，但兩人在一起時展現出來的氛圍感卻連誰都插不進去。
連一向大線條的黃素白都察覺到了不對勁，悄悄和好朋友嘀咕。
“他們倆最近是不是太親密了？”
顧子獻嗑了口瓜子。
“有嗎？可能都在陛下手上辦事，比以前更熟了。”
黃素白：“……這樣啊。”
顧知意十分滿意，覺得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兩人的好消息。
果然，半個月后，兩人一前一后的進了皇宮的大門。
顧知意擺足了姿態，先是調侃了他們幾句，二人脾氣很好，說一句應一句，連一向不愿在口舌上輸人的沈懷洲都躺平認嘲，難得乖巧。
在嘴巴上贏了一個回合的人心情極好，抖了抖袖子。
“不就是求賜婚？來人，磨墨。”
順便給了林亦白一個驕傲的眼神。
還是她贏了。
可她還是低估了自家大表哥的戰斗力。
“朕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沈懷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一襲青色長衫，袖子墜地，顯得風流倜儻，卻更多了兩分魏晉名士的桀驁不羈。
“臣想，入林氏門。”
顧知意好險沒憋住咳嗽。
還好還好，好歹也是皇帝了，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穩重。
她努力維持著平淡的模樣，聲音的細節處卻透露出一絲顫抖。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臣知道，住在林泠家中，臣心甘情愿。”沈懷洲十分淡定。
事實又怎會有他說的如此輕巧？
雖說已經有了女帝，但如今的大環境依然是男娶女嫁，女方離開自己的家，跑到別人的家里去，跟隨著對方的姓氏，努力融入到一個新的家庭。
一個風俗如果已經約定俗成，便代表著它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也會有無數的簇擁著。
那么第一個與風俗逆道而馳的人，一定會遭到那些簇擁者強烈的抨擊。
大表哥那么聰明，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依舊義無反顧的想要嫁給林泠。
顧知意無意阻攔，但出于君主和親人的兩重身份，仍然需要提醒一句。
“你這丞相之位，坐的可不安穩。”
他是過去100年間最年輕的丞相。
若不是有君主的支持，那些反對的人也不會一言不發，讓他們突然間抓到了一個這么大的錯處，他們不會放棄的。
可沈懷洲卻淡定極了，甚至抬頭看去，眼中還有著一份打趣的笑。
“那就勞煩陛下，再護我一回了。”
做出這個決定，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家中有兩個兒子，弟弟秉持著中庸之道，雖然年輕的時候天真了些，成親之后卻越發沉穩，漸漸的有了擔當。
兩個侄兒身體健康，聰穎好學，可延續沈氏門楣。
他可以毫無后顧之憂的入贅林氏。
林泠性子好強，更應從前的經歷對男人抱有戒備，不愿意依附于人。
這是刻在骨子里的戒心，已經在長年累月之下進化成了小動物一般的生存本能。
就像長頸鹿的長脖子是為了更好地吃到樹上的食物，小鹿的長腿是為了在喝水的時候能夠更好地躲避獵物的追擊。
無非為了自保而已。
他相信，林泠愿意為了愛情壓制心中的忐忑，嘗試著融入一個新的家庭。
可她沒必要這樣做。
他家沒有皇位繼承。
她也不需要為了他，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
如果沒有林泠出現，沈懷洲可能到了40歲還不想成親。
入不入贅的，對他來說影響不大。
“請陛下做主。”
他恭敬一拜，坐直之后，卻難得帶上了些少年般的明媚，臉上仿佛寫著幾個大字。
左臉是關系戶，右臉是抱大腿。
顧知意輕撫額頭，嘴角的笑容卻一直都沒有放下，在這一刻，下意識的看向了林亦白。
大表哥在30高齡能遇到真愛，轟轟烈烈一場。
他們呢？
第2天早朝。
沈懷洲當場表示，想要入贅林府，請陛下賜婚。
朝野一片轟動。
那些自從女帝登基之后便一直被壓抑著的士大夫展現出了不一般的攻擊力，反對的力道堪稱瘋狂。
數不清的折子像雪花一般的涌上了顧知意的案頭。
民間甚至有些讀書人說要罷黜沈章的丞相之位。
在踏入仕途之后，一向順風順水的沈懷洲遭遇到了當官之后的最大打擊。
就連出門都被擁護男尊女卑的讀書人扔了臭雞蛋。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行為并沒有遭遇到一邊倒的抨擊，民間擁護他的聲音并不少，大多以女子為主。
有了女帝后，女子的地位被進一步抬高，女子的聲音也在政壇中漸漸的占據了主流的位置。
可能比不上那些在官場上做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地位高，卻也是一股不能忽視的力量。
這幾日的朝堂都很熱鬧。
從最開始士大夫單方面對沈丞相的抨擊，進階到兩股勢力之間的罵戰。
可對于剛剛當官沒兩年的小愣青來說，堪稱地獄。
黃素白縮了縮腦袋，躲過了一個士大夫噴過來的口水，悄悄的往后退了幾步。
四品官員的官位不低，但在大佬云集的朝堂上也算不上高，他恰巧排在中后的位置，又悄悄的往旁邊的柱子退了幾步，忙于吵架的眾人沒有發覺。
眼中仍然有尚未褪去的驚恐，壓低聲音。
“我沒說錯吧，他們真有一腿。”
顧子獻眼神清澈，真誠感慨：“牛啊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啥時候有媳婦兒？”
黃素白：“我看難。”
他有媳婦了，這家伙都不一定有媳婦兒呢。
兩人聊得開心，顧知意撐著下巴，悄悄的都看在了眼里。
她是個很有想法的君主。
才剛剛登上皇位，并沒有像一些人想象中的那般收買人心，穩固根基，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這兩方罵戰。
打從大表哥和她說起這件事后，她就想到了可以利用的點。
將沈懷洲入贅之事，當成對抗士大夫，收攏手上權力的棋子。
誰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將沈懷洲往死里按的，誰是站在林泠這邊為沈懷洲說話并且表示支持的個人意愿的，誰是兩邊不幫渾水摸魚的。
該打壓的打壓，該拉攏的拉攏，對于某些成了精的老狐貍，也自有一番手段。
在朝堂上觀察了足足一周，把這些人的立場都搞清楚之后，顧知意才開始表態。
而且一開始就放出了一個大雷。
封林氏子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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