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這個男人不太冷靜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宰割
  將小表姐送回學校,再到家,已經快凌晨十二點了。

  好在第二天是星期天,用不著上班,簡單地洗漱收拾了一下,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金尚攜著李萱,陪同父母去醫院,順便做了個體檢。已經兩個多月的身孕,母親梅杏紅開始有些顯懷了,行動不便倒不至于,漫畫創作的工作強度降下來了,還得定期去產檢。

  忙碌了一上午,全家人都沒什么大礙,檢測報告一切正常,連成年人難以避免的“三高”,腰間盤,頸椎等小毛病都沒有,讓金尚對“金手指”催生的錦鯉護家宅的效果放心不少。這玩意平時不顯山露水,確實在護佑著宿主和親朋友好,潛移默化地改變周遭的細節。

  稍后,說了點工作室的計劃,讓母親梅杏紅多讓麾下的助理挑大梁,平時多仰仗網絡交流,遠程會議辦公,掃描傳真設備等科技力量,隔空遙控,不必經常兩邊奔波。

  漫畫家助手,生活助理什么的,不可能一輩子窩在小工作室打零工,有心氣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創作欲,自己發表連載作品。

  這么多年,從梅杏紅手下成長起來,稍微有點名氣的漫畫家,也有七八位了,打交道的編輯都換了三四次,早就明白這一行的門道,自然也不會存著壓榨年輕學徒,好給自己充當廉價助手的心思。年入一兩百萬的工作室,對普通人家是一筆巨款,金梅兩家富庶,也不至于對七位數的年收入視而不見,但也沒想過借此來發個大財。

  賺錢自然好,有點正經事做,順便滿足一下文學創意方面的成就感,那就再好不過了。

  梅杏紅是個固執的人,但也知道權衡利弊,好話是聽進去了,該休息還是要休息,工作室里的活,都能按照計劃流程推進,除了少量外部定制作品,其它的,追根溯源,最上面的“甲方爸爸”還是《東方漫客》和《少年繪心》,掏錢的是金尚,給自家干活,哪怕拖稿“開天窗”也不要緊。

  中午,四人在醫院附近吃了頓便飯,老金帶著妻子回家休養,小金與李萱去附近的公園逛了下花展,又去市中心的商場轉一轉,買了點換季的衣衫。

  晚間,兩人還在小區附近逛了逛,附近似乎還有兩個名勝古跡,預期要建博物館什么的。周圍的公園人不是很多,顯得幽靜非常,夏末時節,夜幕初降,小風一吹,衣衫過于單薄,還覺得有點涼意。

  度過了一個還算清閑的周末,周一上午,金尚十分干練地將諸多事務安排妥當后,和齊招云、劉燕青一起去了北船機電,看看剛拿到入網許可證不久的水星手機第一批量產機質量如何,順便檢查一下Venus游戲主機的開發進度。

  兩個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消耗了上市公司大量現金流的新業務,一旦失敗,后果就比較嚴重了。

  十點鐘左右的時間,金尚看到了即將發售的成品,一款拿在手里,相當輕便的時尚直板手機。

  水星手機外殼材質為塑膠,Pc與ABs的合成材料,保留了兩者的優點,外觀采用經典款式,塑膠噴涂工藝,不像磨砂外殼看起來那樣不上檔次,也不如鋼琴烤漆不耐臟,脫落或掉漆。

  缺點當然也是有的,用久了,外殼會整塊脫皮,影響外觀。

  不過,以三年為使用“舒適期”的第一款手機來衡量,也夠用了。

  外觀配色豐富,還搭售耳機,手機套等。

  從定價策略來看,平均三千五的定價,豪華配置也不過四千,最便宜的簡版不到三千,這個價格,在一九九五年,如果不是北船機電底蘊深厚,供應鏈比較完善,議價能力還湊合,恐怕連制造成本都覆蓋不了。

  “以一款試水手機的質量來衡量,已經很不錯了……”

  當著洪仁全和幾名設計師、工藝員的面,金尚也沒有說什么客套話,

  “機器本身,扣除成本,利潤很低,如果算上促銷折扣,堪堪保本。開門做生意,咱們這么干,妥妥是在做慈善,不僅沒‘油水’,還容易得罪業界同行……”

  不是真的就全無收益,而是選購的手機套,耳機,掛飾,備用電池等,雖然售價不高,但利潤率極其夸張。前世金尚就聽說過手機貼膜賺錢買房的“神話”,靠手機周邊賺錢,真不是臆想。當然,這里面的奧秘,不好對外界明說。

  原本,金尚還想過,是不是要內置個今夕聊天,可考慮到硬件配置,以及無線網絡信號速率和資費,還是打消了這種太過超前的想法。

  唯一添加的“私貨”,就是今夕音樂,可以用數據線連接電腦,和PC版本的軟件交互數據,傳輸歌曲,定制鈴聲。

  別小看這不起眼的功能,在如今已經是不錯的特色了。

  “想要打開局面,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暫且不提這些,我想知道的是,咱們對供應鏈的控制到底有多強,能不能確定全國統一價,并與網絡價格持平?”

  洪仁全臉色一肅,微微點頭。

  “幾個主要城市的消費市場,不會有問題,二三線城市,基本上可以保證……”

  地方小縣城,偏遠地帶,就不好說了,連打公用電話都不順暢的地方,指望遠在數千公里外的京城遙控,也不現實。

  “這一點,不能疏忽,咱們想要以低價打開局面,結果下面的渠道商隨意加價,好處都讓他們吃了,那就虧大了。”

  渠道混亂,是任何一家大廠都難以忍受的,真正的商場博弈,供需關系,肯定是重要因素,可完全依賴市場調節,隨波逐流,也只不過是一條產業鏈上可有可無,隨時能被替換的“螺絲釘”。

  辛辛苦苦在互聯網領域創業,本質上就是在向傳統渠道商下刀子。有了今夕電商這個大殺器,還被下游分銷商給拿捏了,金董可不會客氣,營銷員工不行,換行的來。

  稍后,金尚召開了個短會,聽了幾個主要高管匯報近期工作動態,心里也稍微有數了。

  『總體平穩,主營業務有好轉的趨勢了。』

  再加上金尚上任之初,就拿下了采購和財務的個別害群之馬,再徐徐圖之,在關鍵領域換血,暮氣沉沉的北船機電上下,多多少少都有了危機感。

  這年頭,失業可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被開除,名聲壞了,再想找一個好工作,真是難上加難。

  立威這種事,金尚沒直接干過,反正都是洪仁全這個總經理做的,待過個一兩年,梳理得差不多了,公司業績有了起色,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會議結束,吃過午飯后,金尚和洪仁全單獨聊了一會。

  “國際航運市場有了復蘇的跡象,幾個大船東加大了逆周期抄底的力度,造船訂單節節攀升,這我是知道的,問題是,過渡期到底有多長,如果現在投入所剩不多的現金,長租碼頭船塢,能不能撐到撥云見霧的時候?”

  經濟大勢企穩回升,已經是共識了,可是,低迷期到底還要持續幾年?

  一年,兩年,三年,還是五年?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是最考驗人的,許許多多就差一口氣就挺過來的企業,倒在了最后關頭,離贏者通吃就差一線,這么點差距,就是生與死的鴻溝。

  “不僅是這個原因,金董,造船市場的復蘇,可能比想象中來得更早,更加猛烈,修船市場也會迎來機遇,這一波順周期,持續時間,至少會有七八年,甚至是十五年以上……”

  “何以見得?”

  緊接著,洪仁全掏出一份航運期刊,以及分析報告和國際海運條例的前后對比。

  全英文的雜志,金尚自然是看得懂的,草草翻了一遍,尤其是在紅線標注的地方,仔細看了幾遍。

  幾分鐘后,金尚放下手里的文件,稍微思索了一會,若有所悟地回應道:

  “船舶能效設計指標大改,現有的絕大部分運營船舶,涂裝,壓載水和碳排放,都不滿足新的環保標準,這……死線快到了?”

  “還有一段時間的緩沖期,各個國家和地區,正式生效的時間有先有后,但大勢是改不了的。舊船要被強制淘汰,必須有大量的新船,填補航運市場的需求。”

  隨著國際貿易組織正式開始運作,經濟全球化分工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有實力的“玩家”,提前布局是肯定的,這幾年,環保問題越來越被頻繁地提及,就比如“碳排放”的爭議,其實就是發展權的爭奪,修造船領域,是個不怎么顯山露水,科技含量也不見得太高的重工行業,可對任何一個大國來說,它都是和汽車、航空等并駕齊驅,必不可少的關鍵。

  “洪前輩,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過,我有點難以取舍……”

  金尚十分認真地請教著,沒有外人,也不必拘泥于上下級關系了,

  “我的本部公司,以科技與文化產業為主,重心放在互聯網上,修造船這種……”

  “勞動密集,資本密集……”

  “對,傳統行業,不在我的事業版圖上。我花錢將北船機電買下來,一是為了入手‘殼’資源,在合適的時候借殼上市,第二就是看看有沒有能完善‘生態鏈’的細分領域,在消費電子,家用電器,高端制造,集成電路和半導體領域,還是有點基礎的,研發能力不說多高,一個合格的組裝廠,還是能干的,其它的……”

  金尚為難地聳聳肩。

  鋼板焊接,船用主機,發電機,機電設備等,和互聯網科技、文化傳媒有什么關系?

  祖宗傳下來的“金掃帚”,只具備輔助功能,提供不了任何超越時代的黑科技,北船機電本身所處的領域,極難取得超高利潤。

  將有限的資金,用在這里,真的劃算嗎?

  如果北船機電的主要船臺,地皮,職工宿舍是在京城或者一線大城市,還好一點,先圈占地盤,以后轉型地產公司,或者和同行合作,總歸有得賺。

  可是,上市公司的核心資產,基本都在膠澳,津沽,京城本地倒是有一個設計中心,和一個老式風洞和進行拖曳實驗的船池,占地面積不大,更改土地使用性質,更是難上加難,將來混一筆拆遷費就是極限了。

  投錢加碼修造船,圖什么?

  連梅應年這樣的航運大佬都不想干辛苦的傳統行業,上岸搞房地產和金融了,金尚更是不想在沒什么想象力的修造船上傷腦筋。

  洪仁全頗有深意地看了金尚一眼,然后微微嘆了一口氣。

  “小金,到底年輕,還是太仁慈了,或者說,不夠貪婪。你覺得,上市公司……是什么?”

  聽到洪仁全問了這個似乎不相干的問題,金尚一愣,沉吟了片刻,后認真地答道:

  “接受公眾監督,公開發行股票的股份制企業。”

  “不不不,這是表面上的說法,所謂的上市公司,就是搖錢樹。你覺得,造船,房地產,紡織,半導體上市企業,有什么本質不同嗎?公司是公司,股票是股票,你以為那些所謂的投資者,是看好企業,或者與咱們一同成長?他們就是想低買高賣賺差價!你呀,前些時用上市公司的力量,為自己的私人企業牟利,在法律法規上,確實找不到紕漏,但這就不是利益輸送了嗎?我本以為,小金已經覺悟很深了,結果嘛……到底還是存著幾分天真和理想。”

  接下來,洪仁全教了很多,讓金尚也是受益匪淺。

  “所以,上市公司的存在價值,就是融資,然后干自己的事業,或者想辦法變成個人的錢?”

  “不然呢?”

  洪仁全笑呵呵地聳聳肩,

  “除了那些政策性的上市公司,國資控股的命脈領域,其它的都差不多。小金,你在北船機電的持股超過百分之六十,你考慮過,如何套現嗎?上市公司的錢,到底不是你的錢,創業,尤其是前所未見的新領域,以后花錢的地方多了。”

  “受教了,多謝洪老提點。”

  加碼修造船,當然不是為了在這一行深耕,而是在這一波大周期中,將北船機電的股價炒高,有了這個基礎,就可以套現,定向增發,質押貸款,發行可轉債等。

  不管怎么做,都是將別人的錢收攏過來。

  用別人的錢替自己賺錢,分潤一點湯湯水水給投資人,已經算是資本市場頂有良心的好人了,更多的,不怎么講吃相,用各種合法或者非法的手段,將融來的錢據為己有,這才是常態。

  專業的投資人,都難以在波詭云譎的二級市場做到穩定盈利,那些抱著來碰碰運氣的散戶,猶如閉著眼睛沖入滿是豺狼虎豹群里的羊羔,能全身而退已經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幾乎所有的商業公司,其終點都是掛牌上市,其實就相當于又開設了一張玩法略有不同,靠特色和噱頭吸引賭鬼來下注的賭桌,運營上市母公司,就是在操盤,各個大股東就是莊家。

  國際航運和船舶市場的紅利期來了,非上市船企也就罷了,北船機電還不趁此機會玩一把大的,下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幾年。

  梅應年將其賣給金尚,是因為他有更多選擇,玩得更大,贏得更多的場地,看不上北船機電這個小“賭桌”了。

  而金尚,直到現在才徹底想清楚,個人和企業的邊界,上市公司的賺錢模式。

  『撈錢是永恒的,運營好上市母公司,只是順帶的,理想與堅持,天真與仁慈,在資本市場,一文不值。』

  控制力和影響力,才是關鍵,所謂的股權,只是籌碼之一。

  最后,洪仁全悠悠地總結道:

  “滿足股東的期待,順勢而為,才是好上市公司,至于技藝不精,見識不敏的高位接盤俠,自求多福。”

  “明白了,我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大股東和高管,沒有義務為所有人的投資行為負責,對得起自己就行了。”

  “這就對了。你看……咱們公司的股票,今年從最低點到現在,翻了五倍多,漲勢不減,有望今年的‘股王’,明星股和知名度不高的股票,溢價也是不一樣的。”

  “了解,這是個好機會。”

  兩人有如此認知差異,主要在于金尚,還將北船機電視作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過來,入土半截的“殼”公司,而洪仁全已經在想著如何借勢,拉高公司股價了。

  這,才是對董事會和全體股東負責人的總經理啊!

  “那……我看好的那些分支業務,怎么處置?”

  “整合,然后打包融資,能分拆上市就分拆上市,不行的,整合到你的事業版圖中也行啊。”

  早有準備的洪仁全解釋道,

  “比如手機和游戲主機,家用電器,可以全部塞進離的‘行星智造’,甚至還能引入外部戰略投資者。”

  “也好。”

  恐怕在洪仁全心中,自己一手締造的上市公司,也只是任人宰割的肥豬,挑肥揀瘦,是董事長和總經理理所當然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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