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洪仁全的一番暢談，讓金尚打消了心底的那一絲執著。
自己是來當老板，融資賺錢，做企業家的，不是為大大小小的股東打工的。手中持有多數股，只代表自己掌握這家上市公司的控制權，它并不完全屬于金尚。
甚至，就連目前百分百控股的今夕文化，它就完全歸金尚所有了嗎？
一個大家族的家長，都不可能對族人和其資產任意處置，更何況是一家公司。
勞動合同不是人身依附，有勞動法保障基本權益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責任和義務是對等的，金尚也不會管他們的私事。
企業是個平臺，是個工具，聘請員工來，是想他們給金尚這個老板賺錢，而不是老板手把手送飯碗。
哪怕是被“金手指”認可的企業大家庭，一個個員工，也是擁有獨立人格的智慧生物，不是沒有主觀能動性的工具。
至于北船機電這家企業，自然是不能輕易放棄的家業，但是，二級市場上的股票投資人，不好意思了，資本，是要吃“肉”的，否則，傻子才費盡心思掛牌上市。
休息了一會，和董秘唐瑜對接了一下交易所和證監會的交流事宜，將積累的瑣事辦完后，金尚帶著齊招云、劉燕青等人去了游戲主機部門，看了下比較成熟的樣機。
當產品經理將機器搬出來，演示著的時候，金尚內心也是萬分感慨的，這玩意，和一些“異型”的一體機電腦差不多。
便攜式電腦已經誕生了近十五年，但真正和現代筆記本電腦差不多的輕便款，也是兩年多之前才冒出來的。
眼前這一款Venus2游戲主機，像是小巧的盒子，頂部還裝了一個內嵌可翻蓋調整的屏幕。有外接電視或者顯示器的時候，用外設，沒有，直接用小屏，也可以玩。
如果不說這是一款游戲機，金尚還以為這是一臺電腦一體機。
如說特色，不用擺在客廳，藏在臥室，躲在被窩里也能玩游戲算不算？
更讓人意外的是，這玩意的光盤解碼器居然如此強大，不僅可以讀取游戲，還能放音樂專輯，看動漫。
體驗好不好，效果如何暫且另說，以一款游戲主機來評價，奇奇怪怪的功能，確實挺全的。
金尚也試了幾把老式游戲卡帶，兼容性還不錯，沒有卡頓現象，游戲體驗比上一代強多了，吸取了經驗教訓之后，設計師們總算是拿出了一款還過得去的產品。
至于聯機對戰功能，聊勝于無吧，就算是買得起游戲主機的家庭，也不是每家都負擔得起一個月好幾千上萬的網費的。
接上鼠標，可以直接操作進入主界面，打開網絡游戲社區，里面資訊并不是很多，剛建站沒多久，內容不夠充實也能夠理解。
至于所謂的在線游戲，音樂試聽，甚至是視頻預覽，在如今網絡條件下，只是存在板塊，看著漂亮，完全沒有推廣實用的價值。
內置的今夕聊天特別定制版，確實可以跨平臺暢聊，要是不心疼電話費，一天到晚掛著都不是問題。
試用效果嘛，還成。
至于下一步完善量產，降本增效，宣傳推廣，再說吧，還沒到那一步。第一代游戲主機的大坑還沒填，Venus2并不是推出的好時機，倉促行事，只會適得其反。
不過……
向產品經理和幾位主要設計師問了點問題，金尚摸索著下巴，看這臺游戲主機Venus，越來越覺得奇怪。
『該不會是……』
意識到什么的金尚，拉住產品經理，很直接地問道。
“還有什么想要對我說的嗎？這玩意，冗余太多了，如果你還想玩點花樣，最好提前跟我說，否則，半途更改計劃，甚至以不上不下的狀態，強壓公司撥款，是不可原諒的。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是怎么處理上級關系的，這一套，在我這里行不通，我寧愿將部門拆分賣掉，也不會被要挾。年輕氣盛，你懂的……”
金尚的主營業務是文化科技，不是什么游戲機，真要是想玩什么騷操作，那可就不是可以隨便糊弄過去的了。
產品經理臉色稍微變了，然后有些期期艾艾地解釋道：
“沒有那么夸張，金董，我們絕對沒有玩花樣的意思，只是有些東西，還沒做出來，不好展示。”
“細說，我這是第二遍問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電視游戲。”
產品經理苦著一張臉，十分緊張地解釋了好幾分鐘，金尚冷著的臉才舒緩了一點，略一琢磨后，就準備叫來部門負責人和洪仁全，來看看怎么處理。
等候的過程中，氣氛極為壓抑，下面還有人小聲嘀咕著。
“我就說了，新東家新氣象，不要玩花活，金董是會玩的年輕人，不吃那一套。”
幾個似乎責任不重的圍觀者事不關己地抱怨，金尚聽見了，但沒有任何表示，直到相關人員到齊后，金尚才制止了場中的竊竊私語。
“本來是一次很輕松的視察，結果發現了一件讓我不開心的事。公司對技術設計部門的優渥，是顯而易見的，對在場諸位的限制也比較松，這么做，是寄希望于大家在相對寬松的工作環境中，貢獻自己的創意，如果能有更多靈感，那就再好不過了。但……這不是你們無視公司戰略，自行其是，甚至消耗并不充裕的研發力量，做產品審定會批準項目之外的事的借口。好在，這次不是假公濟私，玩弄職權，還在可以容忍的范圍內。但……公司制度擺在那，犯了錯，不可能置之不理。接下來，讓這位……詳細為大家介紹一下自己的團隊干了什么事，都來評評理。”
稍后的十幾分鐘，產品經理詳細地介紹了所謂的“電視游戲”計劃。
這個所謂的“電視游戲”，當然不是游戲主機接上電腦，玩卡帶游戲的意思。
傳統家用主機，只是將電視機當一個顯示器在用，并無借用其傳播功能的意思。這個設計團隊基于此，在Venus2游戲主機改版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個較為新穎的創意，那就是開發出適配游戲主機和電視播出系統的軟硬件，讓本地主機直接連上遠程游戲中心平臺，或單機，或對戰，再通過電視節目播出，安排主持人解說，像所有游戲玩家和感興趣的觀眾展示。
是不是很有意思？
這玩意，金尚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千禧年之后的孩子，估計是沒見過這種玩法，街機廳越來越多，紅白機，“小霸王”學習機之類的東西也普及了，一般家庭的孩子，也能用零花錢每周玩幾次，一些條件不成熟的“老式”游戲渠道，就自動消亡了。
比如說，電視臺在文體頻道開設一檔娛樂節目，介紹最新的電子游戲，并提供試玩和在線切磋，觀眾可以通過撥打電話連接，在提示下，將電話按鈕當做操作臺手柄，玩一玩簡單的坦克大戰，打飛機，小蜜蜂，甚至是炸彈人，一點問題都沒有，條件合適的話，甚至能通過此渠道，在電視節目中，和別人聯機對戰，玩街霸，拳皇，雙截龍之類的游戲。
這種玩法，有技術含量嗎？
或許有，但并不怎么高。
最大的關隘在于，這是通過電話連接的，和撥號上網是一回事，按照每分鐘多少電話費收錢，成熟的大人，條件允許，消遣玩一玩還行。關鍵是，這種節目的觀看者，基本都是青少年，要是自家孩子耐不住，家長到了月底，收到數千塊錢的電話賬單，也就不奇怪了。
熊孩子被家長揍了那是活該，甚至由此引發出一系列的矛盾，對薄公堂也時有發生，漸漸地，就被怕麻煩的電視臺將節目砍掉了，一些硬撐著的，也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漸漸被拋棄。
回到游戲主機Venus2上來，這玩意可比只有幾個號碼鍵和功能鍵的電話復雜多了，玩法也更加多樣，用搖桿玩《格斗之王1995》，比用電話座機搓必殺技，接連招方便多了。
反正都是用電話費，Venus2明顯更有優勢，如果真搞一款在線游戲對戰節目，恐怕每天排隊都得搶破頭。
只用游戲主機發送操作數據，可比傳輸視頻音頻要方便多了，壓根用不到多高的網速，56kbs的帶寬，綽綽有余，最不好同步的界面顯示，用電視臺信號和電視機中轉，這速度，百兆不敢說，堪比十兆是肯定的，網絡延遲也很低，完全可以玩遠程聯機，甚至群體聯機團戰。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交得起電話費。
有錢，任性！
聽完產品經理的介紹，待對方抹著額頭的冷汗停下來，眼神閃爍地躲避著一個個高管的注視，洪仁全和金尚對視了一眼，后者無視了前者一臉懵的表情，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對產品經理問道：
“開發這么一個系統，內置在Venus2里面，對接電視臺，制作節目，安排解說主持人，這些，只有第一項是你可以把控的，后面的一系列步驟，尤其是引發的一系列糾紛，你準備怎么辦？”
“這不是，母公司的大股東，有這方面的資源么……”
“說白了，就是準備先斬后奏，造成既成事實，然后讓我去和相關方談合作，對么？”
不待對方解釋，金尚擺了擺手，制止了對方的申辯，
“你不用說了。大致的情況，差不多都了解了，洪總，您的意思是？”
洪仁全琢磨了一會，沉聲命令道：
“鑒于事情還在萌芽中，沒有造成惡劣的后果，其情可憫，其行難恕，部門知情不報，全員扣罰一個月獎金，團隊直接參與人，扣罰三個月獎金，產品經理加罰年終獎降檔，部門經理做書面檢查，公示……”
說完處置結果，洪仁全對金尚問道：
“金董覺得如何？”
“就這么辦吧。”
小懲大誡，以儆效尤就夠了，板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一般責任人，罰酒三杯，涉事較深的，就不得不下手整治了。
“也許，你們以前就是這么干的，但是，現在到了這邊，規矩變了，就得守。我就直說了吧，在產品規劃階段，你們要是直接將開發計劃發給我，經過審慎評估后，如果可行，我也多半會同意的。結果，你們自行其是，對公司戰略計劃造成了影響，好事變成壞事，實在不美。這次，洪總和我原諒了這次事故，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扣發獎金，寫檢查就能過關的了。”
讓不相干的人離開后，金尚讓部門經理盡快開一個內部評估，完善后，將報告和書面檢查一并呈上來，后面如何做，就看母公司這邊權衡了。
這邊的齊招云在履行秘書職責，將今天的事記錄好，并和相關人員協調，劉燕青去和技術開發人員商量游戲開發和軟件對接的問題，洪仁全則拉著金尚，私底下小聲問道：
“你真覺得這玩意……有前途？就像你說的，要是‘受害’的家長投訴打官司，電視臺有底氣，咱們可沒那么容易脫身，大錢都讓電視臺和運營商分了，本公司……似乎無利可圖啊。”
“有的，游戲的普及，本身就是IP增值的過程。”
“那……好處被版權方今夕文化占了。”
金尚攤了攤手，這不是理所當然？
如《格斗之王》系列游戲，可是今夕文化戰略的一個組成部分了。人物小傳和背景故事正在積極完善，第一部以鎮元齋為主角的獨立電影《醉拳》，已經提上日程了，爭取兩年之內，院線上映，試水一下，看看“路人粉”的接受程度。
實際上，最關鍵的地方，金尚沒有說，在線……不僅可以玩游戲，還可以點播音樂和影視劇，互動綜藝之類的。
現在的網絡極差，不得不借助電視渠道，將來，條件允許，不就可以甩開電視臺，自己玩了么？
『如果，可以集齊游戲，影視劇，綜藝，短視頻以及一切要素，那不就是靠代理《熱血傳奇》這款游戲起家的首富老陳生不逢時，折戟的“機頂盒”戰略了么？兩者只是起點和形態不一樣罷了，殊途同歸啊。』
能不能成，金尚一點把握也沒有，這玩意離“大成”，還差了十萬八千里，關隘重重，尤其是在將來，侵蝕電視網的利益，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先做，走一步看一步，不行，及時出手變現，要是真成了……』
至于電視臺那邊，大單位不好說，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地方臺，說不定有愿意開個口子，玩一玩“創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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