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七十九章 朕,要多生兒子!
    今天又是上朝的日子,也是京師之戰爆發以來的第一次上朝。

    瓦剌人從紫荊關而入,一直到紫禁城下,再到倉皇逃竄,一共不到七天的時間。

    天色未亮,地平線泛著魚肚白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午門之外,這一次他剛到城下,城門緩緩打開,上朝的鐘聲才慢慢響起。

    與上次截然不同的是,上一次,他也要等在門外等鐘聲響過三次,才能入宮。

    朱祁鈺在奉天殿下,翻身下馬,靜靜的等待著在廷文武入宮。

    他看了一眼身側的珠簾,這一次里面沒有了孫太皇太后,也沒有了錢太后,空無一人。

    朱祁鈺重重的吐了口氣,坐在了龍椅之上。

    “參見陛下,陛下圣躬安。”群臣行稽首禮,拜見了大明皇帝朱祁鈺。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成敬陰陽頓挫的高聲喊著。

    吏部尚書王直,立刻站出來大聲的喊道:“臣,為陛下賀!”

    “瓦剌西虜大興刀兵,洶洶至京師城下,三戰皆負,甚至連瓦剌太師也先的親弟弟孛羅也被陛下手刃!”

    “臣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王直說完,群臣立刻長揖俯首大聲喊道:“臣等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朱祁鈺滿是嗤笑的搖了搖頭,就連一向要南遷的徐有貞也在恭賀的隊伍中,只是他面色有些怪異的問道:“王尚書,朕何時陣斬了也先胞弟孛羅?”

    孛羅死了?

    他是上前線打仗去了,不過是去奪朱祁鎮的龍旗大纛而去,也未曾對孛羅下手,何來陣斬孛羅一說?

    于謙看朱祁鈺一臉茫然,站出來說道:“陛下帶十三騎探敵營,城頭大將軍炮轟鳴之下,孛羅不知道是炸死了,還是被陛下砍死了。”

    “瓦剌步戰,才潰散四散而逃。”

    “原來如此。”朱祁鈺這才點了點頭,這才了然,為何瓦剌步戰,為何那么的不堪一擊,突然就散架了。

    德勝門外一戰,與步戰接敵這份功勞,的確是要算在朱祁鈺本人身上的。

    德勝門大戰,他可沒有簡簡單單的參與,而是沖鋒在前,阻敵在后,盡全功,這份功勞自然要算在自己頭上。

    給別人論功行賞,他自己皇帝就沒有功勞了?

    沒人給他論功行賞,但是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射殺朱祁鎮龍旗大纛執旗手的是他帶領的十三騎,騷擾周旋瓦剌步戰的也是他帶領的錦衣衛緹騎,德勝門外的上半場,的確是朱祁鈺本人打下的,孛羅死于炮火之下,的確得算在他的頭上。

    他平靜的說道:“區區小賊耳,不足掛齒,興安,宣旨。”

    興安身邊有個小黃門,手里端著一個盤子上面一大堆的圣旨,這些都是冊封的圣旨,具本開列諸將校功績,封賞諸將。

    “朕以涼德嗣承大統,仰惟祖宗創業之艱,宵旰孳孳,勉圖治理,以大兄太上皇帝鑾輿未復,痛恨日深,方詰兵數十萬,欲以問罪于虜。”

    “而虜以使來請迎復者屢皆詐,太上皇帝詔旨,謂若重遺金帛以來,虜必款送還京。”

    “朝廷固疑其誑,而于禮難辭,拒悉勉從之,奈何其計愈行而誑愈篤……”

    這段詔書是給京師保衛戰定調兒,勝利者是不會被審判的,勝者為王,自然可以將事情定性。

    首先必然是瓦剌入侵,這一性質。

    其實從朱祁鎮被俘開始,派遣使者送去金銀之物,再到宣府、大同扣門之舉,最后到德勝門外想要讓于謙和石亨迎駕之事,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尤其是朱叫門的龍旗大攆出現在了德勝門外,大明新皇帝不得不親自上陣,這件事更是著墨極多。

    這道圣旨,會通過驛站,通傳全國各地,告訴大明的百姓,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宣讀冊封圣旨就用了小半個時辰。

    王直一直等到了旨意宣讀完畢,才起身出列說道:“陛下,臣有大事啟奏,陛下,該移宮了。”

    “陛下乃大明英主,卻一直住在王府里,坊間多有傳聞,臣斗膽,還請陛下移宮。”

    王直作為文官之首,并沒有覺得這份圣旨,有任何的不妥。

    太上皇做的,陛下自然說的。

    太上皇帶著二十萬精銳,在廷文武七十余人,征戰迤北,一戰被打的全軍覆沒。

    大明新皇帝帶著一群京師老營2萬人,備操軍、備倭軍20萬,打的也先抱頭鼠竄。

    而且不是依托于城墻有利地形,是在城外與敵接戰!

    為什么說不得呢?!

    王直作為吏部主事,文官之魁首,壓根對圣旨的任何反對的意思。

    反而覺得陛下該移宮了,一直住在郕王府算怎么回事?

    朱祁鈺則看著王直,一言不發,坊間傳聞,其實只是托詞罷了。

    之前朱祁鈺一直住在郕王府里,也沒見王直請求移宮,現在京師保衛戰打完了,開始請旨移宮了。

    算是以王直為首的大明文吏,認可了朱祁鈺這個皇帝。

    朱祁鈺卻不太想同意,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唐明皇李隆基要住在興慶宮內,而不是移宮到太極宮或者大明宮。

    太極宮是隋宮舊址,唐初李淵、李世民都在太極宮,大明宮是李世民為了安置李淵建的宮殿,而后李淵病逝,大明宮停建,隨后在武則天手中興建。

    之后大明宮就成為了大唐的政治中心,但是李隆基偏不住在大明宮或者太極宮,而是在自己的藩王舊址上翻蓋了興慶宮,一直在安史之亂之前,都住在興慶宮內。

    這是為何?

    朱祁 bsp;朱祁鈺本身是庶皇帝,這皇位乃是群臣共舉,那封來自迤北的禪讓詔書,連個印都沒落,在廷文武,都心知肚明,那是假的。

    在朱祁鈺看來,這皇宮,就是群臣立的豬舍罷了。

    他們想要養豬,而朱祁鈺偏不想當那頭任人擺布的豬。

    住進了皇宮之后,他還能那么方便的接見于謙、金濂等朝臣們?

    不能,他必須通過文淵閣才能召見。

    住進了皇宮之后,他還能那么方便的跑去王恭廠煉鋼嗎?

    不能,天子至尊,豈可輕涉險地?做這等工匠所做的事?

    住進皇宮之后,宮里的宮宦盤根交錯,興安梳理了這么久,也沒梳理干凈。

    朱祁鈺思來想去,還是太過于危險了。

    在原來的歷史線中,他現在一歲的兒子朱見濟,會在景泰三年被冊封為太子,六歲的時候,突然夭折。

    而且明代宗執政八年時間里,一個孩子沒有出生,在郕王府的時候,卻是子嗣頻出。

    是風水?還是另有隱情?

    難不成是明代宗太忙了?忙于振興大明,忙于讓大明再次偉大,沒空造娃?

    可是明代宗八年的時間納了一個唐貴妃,還納了一個妓女為妃子,就是為了生孩子,可是為什么就是沒有呢?

    皇帝,在為尊者諱的時代里,是沒有錯的,也是不能錯的。

    即便是土木堡大敗,也依舊是說王振的鍋,朱叫門無罪。

    但是皇帝有一件事是絕對有罪的。

    那就是沒有子嗣。

    沒有子嗣,朝臣就無法為了皇帝披肝瀝膽,沒有子嗣,朝臣們就會心思不定,沒有子嗣,朝臣就會千奇百怪。

    生兒子,不僅要生,而且要多生!

    縱情聲色,肯定會被朝臣們說這是亡國之君!

    那不生,必然是亡國之君。

    其實,時間線再拉長一些,正德皇帝朱厚照,會兩次落水,無子嗣,嘉靖皇帝朱厚熜,會被宮女刺殺,天啟皇帝朱由校也會突然落水。

    朱祁鈺住進皇宮之后,他將失去自己寶貴的…自由。

    自由!

    “朕在郕王府里住習慣了,此事勿議,朕意已決。”朱祁鈺毫不客氣的回答道。

    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移宮之事。

    郕王府的校尉、宮宦、都是他的人,他用的也放心,老婆、孩子也安心,跟著朱祁鈺拼命的十二騎,就住在郕王府的外院。

    只要不是于謙帶著京營的人跟他火并,他在郕王府遠比皇宮安全的多。

    于謙會嗎?

    朱祁鈺當然知道不會。

    “這陛下,這不成…”王直還要再說,卻被朱祁鈺直接打斷了!

    朱祁鈺不動聲色,平靜的問道:“王尚書,就這么好奇朕每天吃幾碗飯嗎?”

    “臣不敢!”王直聽到朱祁鈺如此說,嚇得立刻趴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這話太誅心了。

    朱祁鈺的話雖然平靜,但是已經帶上了怒氣,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這可是個沖鋒陷陣的馬上皇帝,哪怕是庶皇帝,誰敢造次?

    “平身吧。”朱祁鈺搖頭,這王直還沒過一個回合,就直接跪了。

    沒勁兒。

    王直擦了擦額頭的汗站了起來,俯首說道:“謝…陛下隆恩。”

    于謙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仿若是沒有看到這一幕一樣,出列說道:“陛下,昨聞探事人來報,也先大選人馬,有再犯我國之謀。”

    “伏乞陛下,賜臣親到邊方,料度機宜,設計破敵,必不誤國。”

    朱祁鈺聞言一愣,于謙居然要親自去邊方巡查?

    京營大軍二十萬的兵權,這就直接交了?

    他滿是疑惑的說道:“于少保,你昨天不是說楊王和武清侯年后去,就可以了,為何還要親去?”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臣前往山外九州巡查,也是為了安邊養民。”

    于謙的安邊養民,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朱祁鈺的農莊法,他昨天跟楊洪打了招呼,再次思前想后,還是決定親自前往看看。

    再有就是還兵權了。

    自己都離京了,這十團營新京營的指揮權,陛下給誰就是誰的了。

    能交給誰呢?

    于謙嘆了口氣,英國公張輔殉國,英國公府上張輔還有倆兄弟,但是卻是狗肉不上桌,難登大雅之堂。

    陛下有能用的人嗎?

    朱祁鈺聽出了意思,略有些擔心的說道:“一切便宜,任卿裁度,于少保有痰疾之癥,塞外多塵,出塞還是多加注意才是。”

    “前往山外九州之前,太醫院有良醫二人,乃是天下名醫,先行診治之后,再言出行之事。”

    于謙一時間心頭五味陳雜,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他在陛下面前,就只咳嗽過一次,還是因為土木堡驚變之后,他需要安排之事過多,才火炎干上,咳嗽不止,隨后每次面圣,他都壓著。

    可他完全沒想到陛下居然記得。

    “謝陛下垂憐。”于謙俯首歸班,感慨良多。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對于他而言,這可能比少保的頭銜還要重要一些。

    少保這兩個字,是對功勛的封賞,而這句出塞多塵,則是陛下的私情的信任。

    大明得此君,真乃是天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