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枯燥的早朝總算散了。
趙延睿疲憊地揉了揉眼睛，無聲地嘆息一聲。
今日早朝，主議了昨日端州知府的一篇奏折。那端州地處西北，土地貧瘠，偏又遇上了雪災，饑民流離失所，請求朝廷賑濟。
近年來天災人禍不斷，朝廷財政也有些吃緊。一眾大臣幾乎吵了一個早朝的時間，才把這件事定下來。
進忠悄悄在銀瓶中插上一枝梅花。
趙延睿正閉目養神，鼻端聞到陣陣若有若無的梅花香。他心中一動，以為是那人來了。
待睜開眼睛，卻只見案頭上一枝紅梅開得正艷。
進忠小心地觀察著皇帝的表情，見他對著梅花出神，頓時便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皇上，可要請何才人過來？”
趙延睿怔了一下，“不必了。進忠，昨天的事你怎么看？”
進忠斟酌著說：“皇上既然問起，奴才便說實話了。依奴才看，不是何才人的錯。”
“你當真這么想？”趙延睿斜了他一眼。
進忠輕輕煽了自己一個嘴巴。“這事奴才本沒有資格說話，但既然皇上問了，奴才就斗膽了。皇上您想，何才人正式受封，這是多大的喜事啊？除非她瘋了，才會在這天搞事情。”
趙延睿點頭。“繼續說。”
“是！”進忠看著皇帝的臉色，心中明白皇帝實際是想聽什么。
“何才人庶女出身，從小小的采女一路晉升到了才人，這是有多不容易，她腦子又沒毛病，干嘛要跟個侍衛不清不楚？而且那宮女要是沒問題，干什么要投湖自盡？還不是怕被問出什么來。”進忠說著，忽地一笑。
趙延睿踢了他一腳，“你這狗奴才，笑什么？”
“其實皇上心里都明白，就是過不了這個坎兒。倒不如就冷著何才人，讓她也反省反省，挺聰明一個人，怎么就讓人算計成這樣了？”進忠笑道。
“你這奴才！怕不是長了八百個心眼子？都快成精兒了！”趙延睿笑罵道。
“哎，奴才就一個心眼子，就是伺候好皇上！今兒又是十五了，皇上該到坤寧宮陪皇后娘娘用午膳的，可要現在過去？”進忠點頭哈腰地應著。
“走吧，不必傳轎輦。朕走著過去，剛好松泛松泛筋骨。”趙延睿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皇后知道皇帝要過來，早早備好了午膳，自已來了宮門口迎接。
一見趙延睿過來，忙跪下接駕。
趙延睿扶起她，“皇后不必多禮，快快平身。”
他一向喜歡皇后宮中的八寶鴨子，皇后也早就備好了這道菜。
待看著皇帝吃過了，眉心舒展，方才小心問道：“皇上臉色不太好呢，可是昨兒夜里沒休息好？”
趙延睿搖頭，“不是，就是最近國事繁忙，有點煩心。還好后宮有皇后管理著，讓朕省心。”
皇后笑道：“后宮的事也沒什么要緊的，就是昨日何才人嚇得可憐，臣妾才想著，該去好好安慰她才是。”
趙延睿不在意地說：“皇后依著后宮的規矩看著辦就是，不必回朕。”
“哦！”皇后有些意外。卻也不敢多問，只得陪著小心伺候著他吃了午膳。
皇帝的態度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若說不在意，昨天他可是明顯偏向何若水的。或說在意，昨晚上他明明去了云臺殿，可不到一柱香的時候又走了。
今日她故意提起，就是想看看皇帝的反應。結果……
皇后有些摸不清趙延睿的態度了。
眼看皇帝用過午膳，皇后殷勤地說：“皇上，可要在臣妾這里歇息片刻？”
趙延睿有些意外，皇后一向自持身份，很少向他提這類要求。
不過他現在實在沒心情應付她。
他搖搖頭，“不了，朕還有些政事要處理，改日再來看皇后。”
“如此，臣妾恭送陛下。”皇后看著他的背影，咬緊了唇，心中滿是不甘和幽怨。
何若水，本宮該如何對待你？
第二天，皇后宮中請安會。
這些日子接二連三出事，例行的請安都隨意了許多。
安德妃不得已交回了管理權，雖然得了個安慰獎，讓她協理六宮，但皇后哪肯還讓她沾手，自己管得死死的。
安德妃氣恨交加，卻又無計可施。
眾人正七嘴八舌聊著八卦，沒想到八卦的主角何若水竟然坦然來了。
她神態自若地向皇后請了安，向眾人打過招呼，便安安靜靜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德妃看她一臉鎮定，就氣不打一處來。當下便冷笑道：“何才人如今又成了宮里的名人了，昨兒可嚇著了？”
何若水欠了欠身，“謝安德妃娘娘關心。嬪妾生得卑賤，還不至于被這點事情嚇到。”
李修容立刻接上。“才人口材果然好。昨兒一陣聲情并茂的說辭，竟說動了皇上相信了你，實在令人佩服。”
何若水淡定地說：“非是嬪妾口才好，嬪妾只是陳述事實而已。皇上英明睿智，自然聽得出嬪妾講的都是真話。”
貞順儀不甘落后，也出言嘲諷，“才人好淡定，果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換了別人怕是嚇得臥床不起了，才人竟還能精神抖擻地過來請安。”
趙美人不想出聲。她猜著了皇后的心思，是想把何若水收為已用，那她們就是一個陣營了，她的槍口應該對準安德妃，李修容才是！
可現在那幾人的眼睛一直盯著她，顯然是要她也表個態。
趙美人為難地吭了兩聲，正想該怎么說？
皇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都安靜些罷！昨兒的事，皇上都已經表明了態度，何才人是冤枉的。眼下正追查幕后之人，你們就別在這兒說東道西了。”
何若水心中一寬，卻聽皇后又說道：“何才人，你也該謹言慎行，不要再去招惹是非，不管怎么說，出了這樣的事，總歸是不大光彩，傳出去皇家的臉面何在？皇上也為這事煩心，你要好生檢討才是！”
何若水才放松下來的心緒又繃緊了。皇后這話，是表明要跟她撇清關系了。之所以態度會轉變如此之快，只有一個可能，受了皇帝的影響。
一想到皇帝昨晚的態度，何若水明白了。
皇后見風使舵，是準備將她當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