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水適才對安德妃等人反唇相譏，其實也是為了看皇后的態度。此刻便垂首不語，任憑眾人冷嘲熱諷，只當全沒聽見。
皇后見她挨了自己幾句訓斥便不再說話，雖頗為滿意，卻也覺得她實在窩囊了些。
一時散了，回了左殿。何若水鄭重地對兩個丫頭說道：“從現在起，更要低頭做人，宮里頭向來捧高踩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冬月點頭，“奴婢懂得。”
“攬雪，你靜心養傷，便是傷好了，也盡量少出去，可明白了？”
攬雪答應著，卻紅了眼圈。
宮里的恩寵就像山間的云霧，讓人抓不到，留不住。
眼看已是正午了。冬月來了門口望了幾回，“膳房的人怎么還不來？”
何若水淡然道：“以后這樣的日子是常態，還有，飯食也不會有好的。”
正說著，外面傳來說話聲，“何才人在嗎？膳食來了，出來接一下。”
攬雪怒道：“往日他們都送進來，今天倒叫咱們去接。”
冬月領了食盒進來，打開一看，一碟素炒白菜，一碟豆腐干，一碟青瓜，并一碗莼菜湯。
唯一的葷菜是一碟清蒸鴨，子。各部位的鴨肉都有，顯然是東拼西湊出來的，還有幾個涼饅頭。
何若水笑了笑，心想安德妃做事，果真是雷厲風行。
見兩個丫頭氣得吃不下，便安慰道：“快吃啊！不然哪有力氣生氣。”
兩個丫頭頓時破涕為笑。
冬月咬了一口饅頭，說道：“不就是想看咱們的笑話嗎？偏不讓他們如愿！”
“這就對了。”何若水贊許道。
正殿里，何琪玉高聲說：“綠枝，今日的菜太多了，都吃不完！成天大魚大肉的，怪膩的，都倒了吧。”
攬雪哼了一聲，“這是故意眼氣咱們呢，偏不上她的當。”
“嗯，不錯，有長進。”何若水笑道。
有好的隊友，才能打好比賽。
“天氣暖和了，去把春裝收拾出來，需要縫補修改的，咱們早做準備。”
兩個丫頭齊聲應了。
接下的日子，幾人便在殿中整理衣服物品，除了每日皇后宮中請安之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請安會上，任憑眾人冷嘲熱諷，何若水只是不應。時間長了眾人也覺得沒意思，便都不再搭理她。
安德妃等人想抓她的錯處也無從下手。
趙延睿也再沒來過，何若水也不去求見。
這天請安時，皇后說道：“天氣暖和了，本宮依例準備好了衣料，鞋子，已下發到內務府，眾位姐妹便派人去領吧。”
眾人齊聲道謝。
趙美人因前些日子皇后看重何若水，心中嫉妒，這些日子沒少冷言冷語，卻像把拳頭打在了棉花里，有勁沒處使。
眼下有了新的由頭，便說道：“依嬪妾看，衣料鞋子這些東西，何才人是用不上的。”
何若水依舊恍若未聞。
安德妃問道：“此話怎講？”
趙美人正等著別人問她呢，趕緊說道：“娘娘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皇上賞了何才人許多宮裝衣物，內務府抬了幾個大箱子過去呢！何才人幾年都穿不過來，這次就不要了吧！”
安德妃盯著何若水，“何才人？”
何若水欠身答應。“皇上是賞了些東西，不過多是些冬裝。”
趙美人冷哼了一聲。
皇后揮手，“該領的還是去領，人人都有的，眼下先散了吧。”
等出了坤寧宮，冬月問道：“才人，咱們還去領春裝嗎？”
“為什么不去？”何若水冷聲道。
這些人就是想看她落魄的樣子，讓她們看了心里平衡些，在別的事上便能少找些麻煩。
“也該發月例銀子了，一并領了吧。”
冬月攬雪等到下午人都領得差不多了，才去了內務府。她們現在落魄了，可還是不想被其他人嘲笑奚落。
內務府的太監小德子一看兩人來了，笑冷立刻便換成了冷臉。
“喲，兩位姑娘來了，可不巧了，月例銀子才發完，要想領啊，明日再來吧。”
攬雪氣得指著他，“月例銀子本就是我們該得的，這你也要刁難？”
小德子一攤手，“沒說不給你們領啊！只是你們來得晚了，銀子都收起來入了庫房了。要再領出來，要找管事的公公批示，可公公現在不在，我也沒法呀！”
冬月拉住了攬雪，陪著笑臉，“小德子公公，是我們不好，來得遲了。那我們先領了春裝衣料行嗎？”
小德子皮笑肉不笑，“那就更不巧了。上頭才發下話來，這批春裝本就不太夠，有的位份低的小主們別說領絹綢了，怕是連白布也沒有的。
何才人不久前才得了許多衣裳料子的賞賜，這次就讓給別人吧，反正何才人也不缺這些東西。”
“你們太過分了！克扣我們的吃食不說，連該得的東西也不給了！有這么欺負人的嗎？”攬雪再也忍不住，指著小德子便罵。
冬月拉住攬雪，問道：“你說是上頭發下話來，這個上頭，是指的誰？”
“喲，管他是誰，難道你們還惹得起？”小德子得意洋洋地說。
“小德子，何必呢，都是奴才，犯得著這么捧高踩低的嗎？才人今天是失寵了，可誰知道哪天又復了寵？你這鼠目寸光的，到時可別后悔！”
小德子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復寵？做夢吧！你們得罪了誰自己都不清楚呢？都是奴才不假，可也分得臉的奴才，不得臉的奴才！你們看不慣我，可這宮里頭就這樣，不得寵的主子，也不比奴才高貴到哪兒去，還不如咱們呢！”
攬雪怒極了，忍不住罵道：“好你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今天我們就偏要領東西!”
小德子沉下臉，“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不服氣的話，找皇后娘娘要去！”
“你打量我們不敢去？”冬月拉著攬雪，“走，去坤寧宮。”
還有領了東西沒走的其他宮人，見這情形，都圍過來看熱鬧。
大太監進喜沉著臉過來了，“小德子，干什么呢？不好好干，你的差事，在這吵吵個沒完？”
小德子一看進，忙點頭哈腰，“公公，何才人的宮女要領衣料呢，可明明……”
進喜甩手給了他一個嘴巴，“該領就領，在這廢什么話？把那幾匹絹紗細布給二位姑娘拿來。”
小德子挨了打，正一臉委屈，一聽這話，眼里又發了光，一邊答應著，一邊轉身進了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