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的案板與案腿連接處,凸起了一塊粗木刺,木刺上勾著一點布料。

  像是兩個人打斗爭執時,一人被木刺勾住衣服,盡力一扯而留下的痕跡。

  江鈴取下那塊布料:

  “景然,你看,這衣料花紋,可與你的某件衣服相合?”

  夜景然端量些許,繼而皺緊眉頭。

  “是有,前些時日,我這件衣服肥了些許,是關春說,要給我把衣裳送去改改。”

  “可阿泉不是說,你讓他們都簽了保密契約嗎?”江鈴驚道。

  “府中侍衛,大多數家里都不太好過,總有那么一兩個會鋌而走險。”夜景然說道,“這事,我們回去再問關春。”

  江鈴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散落了幾根發絲。發絲色淺而卷曲,與常人不同,很有辨識性。

  正是明颯的頭發。

  “走吧。”江鈴從夜景然點點頭。兩個人剛準備再從側門溜走。忽然,門外一陣喧鬧,整個管府突然被侍衛們圍了個里外不通,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刺耳難聽:“皇上駕到——”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二人一個措手不及。夜景然直接拉著江鈴躲進書房的書柜中。

  書柜狹窄沉悶,兩個人貼在一起,粗重的呼吸聲響在對方耳畔。

  夜景然看著被擠到自己懷里的江鈴,低頭在她發頂吻了一下。

  江鈴的注意力不在此,她輕輕把書柜門開了一道小縫,窺視著外面的場景。

  不多時,靖帝就來到了書房。他揮揮手,讓侍衛們搜搜這間屋子。

  小井剛來宮中做侍衛,一心想要在皇上面前立功,于是他找得格外賣力,幾乎把頭趴到了地上。

  侍衛長看他那急著立功的樣子,暗聲說道:“你去查查書案。”

  于是小井就跑到書案處仔細檢查。在一個侍衛即將打開書柜門之際,他猛然舉起兩根枯黃的發絲,喊著:“找到了!”

  靖帝頓了一下,繼而大步走過去,奪過那兩根發絲細細端量,臉色越來越難看。

  然而小井并不會察言觀色,他驕傲地說道:“書案上和地上,可都有這發絲!”

  沒有什么布料。

  “……”

  靖帝面色沉沉地離開了。

  待到門外侍衛撤離干凈,兩個人才從書柜中鉆出來,不約而同地長吐一口氣。

  “接下來,就等著看好戲吧。”江鈴沖夜景然眨眨眼。

  關春心緒不寧地挑著米飯。阿泉見狀,關切地問道:“關春兄弟,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關春勉強小小,捧起碗,扒拉了一口米線。

  “相爺來了……夫人也在?”突然,不知誰眼尖叫了一聲,幾個人急忙放下碗筷上前。

  “你們吃飯就行,不必特地來迎我。”夜景然和煦地笑笑,“我們是在找關春的。”

  關春腿一軟,險些癱下去。

  “關春啊,我有件衣裳,你說給我送去改改。”夜景然扶了他一把,笑容不變,“可是改好了?”

  “沒……沒呢……”關春額頭沁出汗珠來。

  “那你是送到哪里改了呀,下午陛下允許咱們出門采買,我想托人去看看。”夜景然語氣很柔,“你知道的,那件衣服,我可是很喜歡的。”

  “卑職有罪,其實卑職……卑職弄丟了。”關春跪下,不住地磕頭。

  “是弄丟了,還是送人了啊。”夜景然終于收了笑,盯住關春的眼睛。

  關春知道事情敗露,一下癱在地上,眼中失了光彩。

  夜景然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把玩著:“咱們之前是說過,不能保密者,格殺勿論,是吧?”

  “您、您饒了我吧相爺!”關春跪起來,不住地磕頭,“卑職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貪了陛下的好處,您饒了我,饒了我吧!”

  他淚流滿面,渾身不住地哆嗦:“我家中還有老母要養,媳婦也沒娶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吧!”

  “饒?”夜景然拔出匕首輕笑,“誰能饒你,我饒你了,陛下能饒你?”

  “我……”關春還沒來得及思考,一陣冰涼感就穿過胸前。

  他低下頭,看著插入自己胸口的匕首,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涌出。

  關春瞪大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

  夜景然拔出匕首,扔給一旁震驚的阿泉:“擦干凈。”

  阿泉接過匕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您……素來仁善,卑職以為,您會饒過關春。”

  “仁善?”夜景然的笑容里有些自嘲意味,“他要繼續忠于我,陛下也定饒不了他,還不如現在讓他干干脆脆地死了。”

  眾人還沒脫離驚愕,但卻都知曉了一件事。

  日后誰有二心,猶如此人。

  他環著江鈴要離開,卻又腳步一頓:“把他的尸體送回家,再給他娘一些銀子。”

  阿泉領命去做了。

  回去的路上,夜景然剛想摸摸江鈴的頭,安撫一下她,卻發現她并未有驚恐之色。

  “我以為,你會感到害怕。”夜景然微訝。

  “還好。”江鈴眨眨眼,“我也殺過人。”

  “你還殺過人?”

  “是啊。”江鈴扯出一個笑容,“明靖派來監視我的宮女透嘟,被你拉下山崖的賊寇頭子,都是被我殺了。”

  夜景然沒說話,只是一直望著她。

  “你會覺得我心壞,覺得我殘忍嗎?”江鈴歪頭。

  “不會。”夜景然笑笑,“阿鈴,我原先希望,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活著最好。”

  他頓了頓,沒忍住嘆了口氣:“如今我才明白,有的人,真的不該活著。”

  ……

  明靖方才回到宮中,就有侍衛來報,稱說是在三王爺府外截獲了一封書信。

  “念出來。”靖帝扶額閉眼。

  “颯兄:

  感念詢病。

  夜某安好,颯兄不必掛懷,待夜某解封,可再次茶座賞曲。”

  “夠了!”靖帝猛然發火,隨手把玉簡摔了下去,“這個三弟,難道當真想造反不成?!”

  侍衛嚇得抖了抖,大力磕下頭去,一句話也沒再敢說。

  “來人,三王爺明颯強掠圣女,危害百姓福澤,立刻下獄,聽候發落!”

  待周圍安靜下來,靖帝微微消了些氣,遲掌印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您真的相信,三王爺有反心了嗎?”

  “朕確實心有懷疑。”靖帝揉揉眉心,“可這么多人,都看到了這些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證據,朕不得不做出決定,要怪,就只怪朕的那個三弟太蠢了吧。”

  已經是枚廢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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