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來說,僧格的打算并未落空,雖然此時處于枯水季節,黑水河流量不大,但由于黑水河是牙兒干河的上游,水源直接由喀喇昆侖山而來,倒是也不會干涸,反而易于截斷蓄水。
但很顯然,什么筑壩攔水,絕堰沖營這種套路,從春秋戰國到現在幾千年都快玩膩了。
明軍軍官們好歹也都是科班出身,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從第二日上游水位降低就能猜出來對方在干嘛了。
王愬干脆將計就計,讓人拓寬挖深外圍壕溝
待兩日后,準噶爾軍決堤放水,水勢龐大的確是不假,洶涌而來
只是并沒有沖垮營墻,反而在僧格等人目瞪口呆中,順著明軍挖掘的壕溝形成了一條窄窄的“護城河”。
得,這回明軍都不用擔心水源問題了,之前還要冒著準噶爾軍截擊的風險,派人出營去河畔取水,現在倒好,直接有“護城河”,既能解決飲水問題,還能給圍攻的準噶爾人造成不小麻煩。
緊接著,僧格親自從葉爾羌那邊領兵過來督戰,近兩萬人再次猛攻黑水營,長達七日有余。
敵軍先是從營寨四面,選取重點突襲,以弓箭、火銃為掩護,架梯攻寨,但明軍的火力密度極強,幾乎所有士卒都配備有最先進的燧發槍,往往能壓著營寨外的準噶爾兵打得抬不起頭。
僅僅七日內,主攻的三個鄂托克,傷亡合計就破了一千二百人。
不得已,又轉變了進攻方式,讓親信阿拉布坦,以及自己的叔父楚庫爾帶著最為精銳的汗帳軍,一方面挖掘地道,企圖使用火藥爆破,這個法子還是之前阿濟格告訴他的,另一方面在營外筑高臺,再用弓矢、火銃居高臨下射擊。
前后兩者事實上都是一個意思
就是逼明軍出營決戰,畢竟你要是不出來,地道也好、高臺也好,都能穩步推進最后把你鎖在其中。
既然非得出營,那便出營就是
王愬也不躲閃,當夜繼續令眾將士上馬,突出營外,和早有準備的準噶爾軍戰作一團。
被這么三番五次的襲擊,準噶爾軍也已經大概摸清楚了王愬等人的套路,再加上僧格直屬的汗帳軍,比一般鄂托克軍士的皮甲率和精銳程度都要來的強。
所以這下并沒有取得之前那般立竿見影的效果,早有準備的準噶爾軍與出營明軍戰作一團,互有勝負。
明軍的傷亡,也終于開始飆升,不斷傳出中下層軍官犧牲的消息
戰斗從夜晚持續到凌晨,明軍這邊光隊正以上官佐傷亡就超過了二十人,減員不少于二百。
而準噶爾方面雖然傷亡更為沉重,甚至是明軍的三倍以上,但卻出奇的沒有崩潰,兩軍就這樣陷入對峙。
只是在王愬和明軍將士不懈努力之下,準噶爾的兩個攻營法子,都宣告破產。
先是地道,之前將計就計出來的“護城河”導致對方挖掘地道的難度加大,而明軍又十分狡猾的在外壕溝之外,于營墻內修筑了內壕溝。
挖地道可是個大工程,沒個十來日,幾百號人很難見效,登高眺望,遠遠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見工地。
故而針對地道戰術的反制并不困難,只要保證內壕溝有固定的人員巡邏即可。
其次則是準噶爾人在黑水營周邊開始建筑高臺,想利用高臺居高臨下射擊,從而壓制營內明軍。
對于這種情況,就沒有主動出擊以外的辦法了,幾日交戰下來,準噶爾建立的八座高臺被毀了五座,剩下三座距離營壘較遠,根本無法形成壓制。
戰斗進入了相持階段
雙方就這樣你來我往,明軍不再輕易主動突圍,但準噶爾人也無法攻破。
可這看似相持的戰術態勢下,卻是準噶爾和僧格大軍在戰略上的全面失敗
因為準噶爾主力就這樣死死陷入了葉爾羌和黑水營所構成“互為犄角”的戰爭困局當中,難以脫身。
想要傾其全力應對明軍主力,又不得不防范后方兩處堡壘的背刺
想要拔出兩處堡壘,又擔心短時間內無法解決戰斗,而導致明軍主力壓來后腹背受敵。
甚至想要北歸漠西草原,都已經不大可能了
在這邊僧格和黑水營明軍斗智斗勇的同時,北面的張煌言主力可沒有閑著。
由于西征軍是從各支部隊抽調而來,編制不一,故而不得不臨時組建了新的指揮編制。
以總督衙門為核心,陜甘都督府和經略司人馬作為核心,抽調而來的御前軍編為左右兩翼,御前左軍總兵馬寶為左翼長,御前中軍總兵吳忠寧為右翼長。
當然,其實按級別而言,張煌言的軍事副官應該是王愬本人,只是對方正在前線,故而總督衙門這邊中軍署事由張煌言親署,夏完淳協助。
僧格和王、岳的攻防戰持續了半個多月,在這期間,西征軍主力已經吞下了整個土魯番,在收復敦煌以后,跨出河西走廊,已經兵抵烏魯木齊,很快就要轉頭向阿克蘇而來。
留給僧格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現在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趕在明軍主力抵達之前,困死王愬這三千先鋒。
當然,這并非沒有可能。
因為明軍雖然精銳無當,卻并非神仙,既然是凡人,就得吃喝拉撒。
三千明軍孤身冒進,本來就沒有攜帶輜重,路上補給全靠殺馬,直到攻陷于闐后,才稍稍補給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挺近葉爾羌城,鏖戰近月,糧草眼見耗盡。
想通這一點,僧格也不再強求殲滅對方,把手中主力一分為三,一萬人監控葉爾羌城,一萬五千人包圍黑水營,并留下兩個親信,阿拉布坦和另一個族中元老統領。剩下的,跟隨自己北上,和司馬依的叛軍,以及阿濟格、滿達海的八旗殘部匯合,打算在牙兒干河上游的阿克蘇地區與張煌言西征軍決戰。
此時的準噶爾,或者說衛拉特蒙古,還沒有后世康熙、雍正時期那么強盛,能夠傾巢動員出來的人馬,也就四五萬上下。
眼下一半留在葉爾羌戰場和沈平鴻、王愬等人干耗,剩下這不到三萬,很難能在與張煌言的對峙中取得上峰。
別無他法,僧格也只能向司馬依施加壓力,讓他盡可能就地籌措人馬。司馬依本就是反叛,在政教合一的葉爾羌汗國中頗不得人心,只能依賴于外來勢力的僧格。
沒了僧格的支持,內有堯勒瓦斯,外有明軍洶涌,他能留個全尸都是神奇,也只能如同被主人踢了一腳的獵狗,趕忙對著轄地搜刮起來。
掃地為兵,強征丁壯、糧草,硬生生裹挾膨脹到五萬多人。
當然,這所謂的五萬大軍,恐怕不比當年天啟、崇禎時那些個北方流民武裝強。
可即便如此,只從聲勢上而言,僧格手握兩萬五千準噶爾精銳,近萬八旗殘部,再加上五萬多烏合之眾,卻是遠遠壓過了張煌言氣勢洶洶的西征軍三四萬人馬。
眼看已經快近深秋,西征之戰持續兩月有余,西域的冬季本就比內陸來得更早,也更加嚴酷。
天山以北已經開始下雪,以南的地方,包括沙漠和牙兒干河,雖然沒有大規模下雪,但氣溫也驟然降低,尤其夜中,可至零下。
對于這一點,張煌言出征前就定下的“步步為營”戰略,倒是相當成功,西征軍人數不多,且進展扎實,幾十里就有補給節點,一直延伸到西安,即使面臨西北嚴寒,雖然略有艱難,卻并無太多憂慮。
可對于本就是拋棄輜重,橫穿沙漠而來的王愬、岳鎮邦等人而言,就沒這么容易了。
糧草斷絕,氣候日寒,外有阿拉布坦一萬五千多人虎視眈眈,有剛剛經歷了血戰,經過一個多月傳奇般的戰斗歷程,黑水營終于迎來最為嚴酷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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